別戀。章17
那天,青年以為見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長久以來的企盼,連作夢都難擺脫的背影,真正出現在青年眼前時,青年幾乎是愣了、怔了,發著痴的呆望著。真的是…爹嗎?
心裡的存疑,卻隨著背影逐漸遠去,越漸渺小的教希望給吞噬。顧不得三七二十一,為了僅餘的希望,青年拔足狂奔追了去。
然而,隨著眼前的背影越漸清晰,青年就越加肯定。真的是、真的是…爹!為什麼、為什麼不回來?原先的疑惑逐漸轉為一股壓抑不了的怨氣,青年怎也想不到,怎也無法理解、釋懷,儒生復生竟完全不知會他一聲。
一股前所未有的怨氣,取而代之了原先青年初見儒生背影的驚喜。好、很好,不回來是嗎。青年不禁更加快了腳步,臉上的神情更是咬牙切齒的大有找人算帳的意味。
就在青年近在儒生身後的同時,意想不到的是儒生竟然回過頭,轉過身,青年一驚,下意識一招迴轉摔,就將人拋飛出去,速度之快、動作之敏捷,竟讓儒生一時不及招架,順著招式滾摔飛落。
儒生還不及起身,就見青年飛奔過來。狠狠的一個肘擊就是壓在自己的頸肩。「說!你為什麼不回來?」狀似嚴刑逼供的口吻,然而青年不由自主的紅了眼眶,卻是洩了底。那壓根就是思親的哽咽,隨著青年的一句一句,彷彿再也難以掩飾。「你可知續緣每天都在盼望…盼望著你回家,盼望著你…回到我身邊…」
悲傷又難過的瞪視著儒生既驚疑又莫名的眼神。青年轉而生起了火氣,放開箝制,青年怒著揪起了儒生的衣領,又是一句痛心疾首的質問,「你為什麼不回來?」
眼見著青年步步逼問,千葉原先驚疑又莫名的眼神,逐漸轉而深沈又複雜了起來。自他從日盲族復甦以來,閱遍千萬書冊,其中自然也包括之前日盲族誤以為是太陽之子的素還真相關一切。傳聞他有一子,瞧眼前青年的五官輪廓,相同的漩眉、相似的神韻,無庸置疑的,青年的身份必是素還真之子,這般錯認自己也是極有可能。
只是青年的反應,著實讓千葉玩味起來。雖說是父子,但青年見到自己的舉止,卻是一股勁的毫不客氣,甫一見面就狠狠的摔得他毫無防備,要真父慈子孝,青年豈會如此放肆無禮,且光從青年逼問自己的口吻聽來,與其說追問親人為何不歸,卻倒更像是質問情人為何不回的語氣。
這一頓悟,讓千葉的眼神更加深邃起來。說不上的千頭萬緒突然齊湧而來,意外料想得知的關係,竟讓千葉莫名的隱隱不悅。從他張眼以來,如此撩撥他心神的,青年是頭一人。僅僅只是因為他是素還真之子嗎。
再次細看青年的眉眼輪廓,那不亞於自己精緻俊雅的美貌,誠然是引人注目的一點。但真能讓他怦然心動,卻是那一身清靈無瑕的氣質。那樣的氣質,對隸屬於黑暗的族群來說,更是加倍誘人,無怪乎嗜血年紀中記載的倖存者,僅於青年一人。
既然青年是免費自個兒送上門,要他拒人於千里之外,那也太過於不解風情。正巧青年的出現,可以讓他嘗試於新的練習。那關乎情慾,一處全新陌生的領域,正好需要有人一同。
千葉不由彎起了笑。有別於素式風格的溫潤淡然。教青年一瞧,不禁打了個寒顫。明明橫看豎看就是個完美得不能再完美的微笑,但青年卻看了雞皮疙瘩都快掉滿地。是怎樣,難不成他逼問的太過火,怎爹笑起來的感覺好恐怖啊。
千葉開始喊起了青年。「續緣…」真一如素還真的呼喊,卻讓續緣微微一怔,不知為何竟覺得突兀,只能愣愣的望著千葉道歉解釋。「對不起,爹…不是不想回去找你。」
一如素還真慣常的無奈口吻及眼神。「而是爹一醒來,人就在日盲族裡,且還莫名其妙成了他們的領導。」那下意識的嘆息,就像是揣摩著素還真為蒼生的犧牲。「他們日夜企盼就是爹的出現,希望爹帶領他們活在太陽底下。」那無可奈何、萬般無奈的神情,都恰似完美的詮釋,毫無破綻的可圈可點,「爹無法不置之不理,所以…」就連這句,亦是有心刻意的算準續緣會接了下去。
「好了,續緣明白了。」彷彿是場戲,全然照著千葉的鋪排。話已至此,縱然續緣一開始心裡覺得突兀,卻在千葉如同分身般巧妙的扮演下,一步步陷入了這完美的假象。
「爹不回來是不想拋下日盲族…」明知這就是他的爹,素還真一向的處事作風,但續緣卻仍是不免一陣心頭酸楚。
在蒼生與他個人之間,他知道他永遠都只能是排第二。為這遙不可及的理想,武林和平,他的爹已是付出太多太多,那心力交瘁已讓他無暇在顧及自個兒的情感。即使心底難受的快死去,但續緣最終還是會接受。
這樣的悲哀。從最初一開始,就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所以續緣只能學著釋懷,一次次,揚起他淡淡,卻是無盡包容的一笑,「既然爹平安無事,那續緣也就放心了,續緣不會再怪爹了,爹回日盲族吧。」
然而,這一笑,卻徹底觸動了千葉的心。那酸楚像是同時感染了他。心臟幾乎是在這一刻大力的緊縮起來。疼痛異常。太過弔詭的感受,全然陌生的讓千葉皺眉。
幾乎是想也不想,頭一回完美的假象破滅。千葉一把狠狠的將續緣扯進懷中,那口氣是續緣從未聽聞的淡漠卻也異常矛盾的狂熱。「和我一同回日盲族。」
「爹?」迥然不同於先前的氣勢。那樣渾然天成的威嚴,猶如神聖不可侵犯的凜冽。續緣沒來由的心漏跳一拍。
「走。」轉眼,這一字,卻又是說得那樣如沐春風。一如先前的認知。續緣不禁怔了。看著這樣兩極的變化,就這麼失神,被千葉帶回了日盲族。
當晚。青年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在那不見光的房,卻微微透著微弱的燭火。火光幽微的映照。青年正在與一人僵持。
散髮後的千葉,比之豎髮時,更加凜冽的氣勢。那幾乎就像是拋開了所有禁制,一派的無法無天,唯我獨尊。青年被這樣的氣勢震懾,竟僵直了身,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續緣…」如同蠱惑,異常好聽的迷人。青年微微暈了神智。然而,身體卻是下意識的感受恐懼而退縮。
千葉看在眼裡。揚起了笑。依舊完美。卻是讓青年恐懼的無以復加。這一瞬間。像是恍然大悟了什麼。青年發顫了唇。「你不是…爹。」
「喔。」千葉笑了起來。笑聲卻是好聽的讓人發毛。「你知道在這種時候,說出這樣的事實,將面臨怎樣的處境嗎?」
青年有些蒼白了臉。卻仍是倔強的,甚至聲調還微微上揚。「你不是爹!」
「那麼…」千葉還是笑著,雙眼卻瞇了起來。帶著些微的惡意,拋出了讓人悚然的耳語。「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麼?」
恐懼,發自心底打從的恐懼。青年心悸未歇。明明是同張臉孔,但卻是那樣驚人的不同。青年惱恨自己竟未及時發現。現在反倒落入騎虎難下的處境。
微微咬牙,即使恐懼到無以復加。青年卻不想就此示弱。「你到底是誰?」竟然和爹相同面容,還見鬼的竟能完美扮起自個兒爹親,也許壓根就是同個超人一等的腦袋。
「吾名千葉傳奇。」微一笑,千葉難得不賣關子。伸出手,輕撫青年的臉頰,不意外的看著青年瞠大了眼,難掩的好心情上揚在眉梢,就這麼咬上青年的耳根,「沒了血緣枷鎖,是否會更加盡興呢?」
僅僅一句,輕佻的耳語。卻重擊了青年的心房。淚,不由自主。
爹…
原來你只會讓我掉眼淚
整個世界突然一起天黑
愛在眼前無聲崩潰
摔成粉碎
青年閉上了眼。沈默的抵抗即將而來的殘虐。
我閉上眼睛就是天黑
一種撕裂的感覺
嘴裡泛著血腥滋味
多麼傷的離別
那夜。是瘋狂的開端。數夜過後。完美的試煉終於休止。
青年的身心已被傷得體無完膚。
千葉的笑。透著意猶未盡的企圖。以及前所未有的渴欲。
「我會再來。」
我承認我最害怕天黑
夢被掏空的錯覺
青年就此被禁於日盲族。
而。定禪天的白蓮。
從青年被禁的這刻起,逐漸枯萎。
我已不再是你的誰
想到就會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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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文中歌詞段取自阿杜的『天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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