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聞、三十四
他被下了毒。
日日夜夜,痛苦難耐。
因而永生不死的能耐,成了一種永無休止的折磨。
牢裡,一片漆黑。
有個人,身處其中,四肢皆被寒冰玄鐵所鑄的鐵鍊所銬,只為控制其毒發時的瘋狂自殘。往昔的華麗紫豔,已變成污穢不堪的濁白灰紫。曾經妖豔的琥珀,現只透著生機盡失的死寂。
當夜的痛快宣洩,惹來的卻是意想不到的敵人。
他被如意法的假象所騙,受到敵人幻化的劍子所欺,不意慘遭暗算,身中至極蠱毒,日夜皆見不得光,體內無時無刻猶如萬蟻鑽心,疼痛異常卻又奇癢無比。
日夜飽受超乎常人極限的凌遲,發狂的心性越漸扭曲,再無理性可言的反動,就在某一夜,發生了。
偽君子,總喜歡借刀殺人。
那一夜,他被人從沼澤底救了出來。朦朧間,被灌了一瓶水。之後,運至一處黑牢。
他躺在牢中的乾草堆上,睜不開眼,神智還在迷離時,他聽見了聲響。一陣不明的悲鳴、呻吟,恍似在低泣、在哽咽,在哭訴著不為人知的異變。
由遠漸近,又似虛幻不實。漸漸,他的心頭湧入了一股熟悉。依稀認得,卻又陌生的違常……
他開始覺得不對勁了。原如鉛重的無力感,不知何時消退了,他動了動手指又動了動,竟慢慢有了感覺。
半晌,他企圖移動身子,卻聽見鐵鍊拖曳的聲響。「鏘、鏘」一聲、二聲,擊地的金屬碰撞聲,猶如試音過後,驀地,急遽乍響。
極端刺耳的鐵鍊交擊,不斷不斷迴盪在空蕩的牢房,緊接而來高分貝的嘶叫厲聲,好似痛苦難抑的無助,一聲聲皆是讓他心悸莫名、淚流不止。
不知何時,空氣中凝滯的氣流開始飄起了血腥。慢慢、慢慢,混著一股作嘔難聞的氣味,味道越漸濃郁且刺鼻……
他試圖睜開眼,想明白這一切,卻在睜眼的一剎,忘卻了呼吸。他看到一雙血目,一幕腥紅的場景,有個人血染鍊條,身旁積屍如山,全身無一不浴血,唇齒咬合的盡是駭人的景象。
他看著這個人,那雙一向正直無畏清明的眼,在這一刻,被切割了。什麼正直、無畏、清明,全不見了。他的眼中盡是這個人的血。
他一直看著這個人,一直。直到,這個人發現了他的存在。
血幕,延伸了。
腥紅的血流混著屍臭,逐步擴散蔓延至他的身側。他沒有動,任血色一點一滴浸淫。他的雙眼還在看著一個人。
四目相對的時候,那雙血瞳有一瞬間,發了直。不覺間,鬆開了咬合的駭人景象,屍塊無聲崩落,血水佈滿嘴角,慘不忍睹的食人場面終止了。
那雙血瞳裡。有他。
靜寂,似乎只是這一瞬間的錯覺。下一刻,比起先前更劇烈的聲響響起,藏著暴動的反撲狂態,那雙血瞳裡,不見人性,只見殘虐的噬人魔性。狂猛的、兇狠的,一心一意,全化為激進的渴求。掙動是一波強過一波,鐵鍊越漸控制不了距離的縮短。
然而,就在相距一寸之間。掙動已到了極限,再也越不過這一寸。
那雙血瞳觸碰不了他,就只能這麼眼睜的看著。「啊……啊……」焦急的、發狠的嘶吼,最終都淪為挫敗的低鳴。
他一直看著。就在那雙血瞳再也靠近不了的這一刻。
他成了靠近的一方。吃力的、拼命的,他撐起上身,拖著下身的麻痺,努力的憑著雙臂僅存的知覺,一步一步,堅定不移的爬向那雙血瞳。
他爬得很慢,每一步都是咬緊牙關、每一步都是冷汗涔涔,任污血髒了他的身、他的髮,他的堅毅未曾有過動搖,他的雙眼依舊有著往昔的清明。
終於,他到了彼此觸手可及的範圍。
他任那雙血瞳狠狠將自己拎起,任那雙血瞳一口咬上自己的頸動脈。
他笑了,淡淡的。說了一句。
「龍宿,你好嗎?」
一句。無限關懷的問候。
- 6月 05 週日 200521:43
醜聞、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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