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軌-62-
  
  
  
  偏僻的酒館內,蒼狼趴在了吧台上,一隻手握著酒杯,敲擊著桌面,示意著酒保再倒滿酒,他已醉得只剩下想吐的感覺,但卻還是停止不了買醉的念頭。
  
  酒保從善如流的又為蒼狼倒滿了酒,蒼狼感受到手心傳來一陣冰涼,慢慢又將酒杯移向了自己的唇口,仰起頭、微抬手,任辛辣的褐黃酒液沒入喉,再次燒灼他早已疼痛不堪的胃部。
  
  灌酒的動作一直沒有停過,蒼狼渾然不覺暗處有人正留意著他,虎視眈眈的等著他醉得不省人事。現在的他只想醉得一塌糊塗,暫時忘了一個人,忘了那種心如刀割的痛楚。
  
  最後一口吞入喉,蒼狼昏沉的趴在桌面上,彷彿已到極限,握杯的手已無力再敲打一次買酒。暗處伺機而動的三人,像是終於等到了行動的機會,紛紛走上前去。
  
  三人團團包圍了蒼狼,他毫無所覺,任靠近的三人露出了貪婪的神色,對他打劫起來,皮夾被抽出、手錶被摘下,蒼狼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在片刻過後,全數被人洗劫一空。
  
  他仍無知無覺,就在打劫的三人得手後,正準備離去時,蒼狼微微嘟噥了一聲,微歪著頭,露出了面孔,本就俊秀的一張臉,在酒氣烘托之下,轉而顯得無邪誘人了起來,原只想劫財的三人,目睹的一瞬間,頓時有了劫色的念頭。
  
  在這種窮鄉僻壤、鳥不生蛋的鬼地方,難得遇上一個能看的,聊勝於無的想法讓三人彼此交換了下流的眼神,上前架起蒼狼,正準備拖出去,找個地方好好洩慾時,酒館內更深處又陰暗的角落,傳出了聲響。
  
  「將人放下,趁我還有喝酒的興致時,快逃吧。」囂狂的語氣、沙啞的聲嗓,從角落內一字一字,緩慢又清晰的傳入了三人的耳裡。
  
  三人完全沒發現角落內還有一個人的存在,不由倏然一驚,紛紛轉頭看向角落,卻是暗得什麼也看不清,其中一人膽子較大,上前叫囂了起來,「你憑什麼—」

  只是話才剛起頭,人卻是瞬間倒地,剩下的兩人看著同夥頭部中彈,當場身亡的悽慘下場,嚇得立即放開蒼狼,奪門而出。
  
  失去了撐持,蒼狼頓時癱軟在地,他垂著頭,黑長的髮遮住了他的臉,直到一股兇狠的力道拉扯他的手臂,將他從地上拎起。被挑起下顎冷冷打量時,蒼狼的神智還是渾渾噩噩,看不清眼前的臉孔,只看到了對方的眉頭皺起,臉色蒼白的似是失去了血色。

  蒼狼看著,心卻不受控的被挑起了疼痛,印象中和他一起的俏如來,臉色總是不時泛著蒼白,時常蹙眉的隱忍表情,總是讓他見了會心疼,疼得幾乎成了無法忍受的痛。

  他無法漠視這樣的臉色,他總是會伸出手,撫上了俏如來的眉眼,柔聲的慰問起來,「你是病了嗎?臉色怎會這麼蒼白…」
  
  他湛藍的一雙眼,柔情似水的恍若對方內心有愧的故人,問出口的話,更是勾動了對方深埋的久遠回憶。對方不說話,卻是下意識地抓緊了蒼狼的手臂,突來的力道,大得讓蒼狼微微蹙眉,卻也沒出聲責怪對方。
  
  他持續恍惚的將對方看成了俏如來,放在對方臉上的手一直沒有拿下,他摸著對方的臉,指腹緩慢遊移的劃過他的眉心、鼻尖、嘴唇,沒挑逗的意味,只有深深的憐惜,隨著每一個撫摸,逐漸累積了一股酸澀,他的眼睛慢慢被那股酸澀侵蝕的再也擋不住淚意。
  
  視線緩緩被滑下來的水氣,擦得一片朦朧,蒼狼慢慢靠上前,抱住了眼前的人,緊緊抓住了他的後背,痛哭了起來,彷彿再也忍不住那種苦痛的煎熬,哽咽地吐出了內心最深層的企盼,「…你愛我好嗎?我求你…愛我好嗎?」
  
  明知道他做不到,這種卑微的乞憐,也只會使他為難。但蒼狼卻無法再忍住,他的心,酸得好似不停在催吐,催吐出他一直不願看的事實—他不愛他。就算他已付出了多年,還是抵不過一個已死的人。在這條路上,他們都愛得太過執著,追逐著一個又一個不願回頭看看自己的人。

  他已追了太久,久到已看不見其他的岔路。原路遍布著荊棘,他裸著雙足,踏過的每一步,皆是血路漫漫。他已痛得再也追不上,只能蹲下身苦苦喘息,卻還是不願離開,任血流了一地,他依然待在原地等著,等到傷口復原,再度有了向前進的氣力。

  被緊緊抱住的人,露出了極其複雜的神色,今晚他的角色,是一個復仇的人, 也是一個尋仇的人,他的目的只有討債,向眼前的蒼狼追討,但意料之外的發展,卻是觸動了他深藏內心的愧疚,他虧欠一個人,他想還也已還不了。

  無法償還的遺憾,會使人感覺難受,隨著時間推移,每每想起,便會越來越難受,那份難受,已被時間堆疊的變質了一份深深的痛楚。噬心折磨的讓囂狂的人,也忍受不住,痛得眼眶也會浮現軟弱。

  他應該要狠狠推開眼前哭得讓他心煩的人,他應該要動手打得他連哭也哭不出來,但他卻是抬起了手,按向了蒼狼的後背,收攏五指也緊緊抱住了他。

  或許他也喝醉了,醉得分不清眼前的人,不是他仇人的兒子,而是他心愛的人所生的延續,他緊緊抓住了那份遺憾…就等到明日吧。

  等到了清醒,等到了他的心再度硬冷起來,該還的情、該討的債,他會一一奉還,也絕不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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