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軌-31-
  
  
  
  那一年。颱風夜。
  
  狂風暴雨肆虐的夜晚,苗疆王府,一樓大廳內。
  
  千雪孤鳴嘴唇靠近大片落地窗上,吐著氣,一團白霧在眼前形成,他指尖按上,默默寫著兩字,在察覺競日孤鳴出現後,他迅速擦掉,神情顯得意外又戒備。
  
  遠遠就看見他寫了什麼的競日孤鳴,眼神閃過一抹陰冷,像是到現在才察覺了一項事實,他感覺震驚,嘴角卻仍是微微勾起。心口不一的面具戴在臉上,沒人看見他內心的慌亂。

  他的理智開始在耳邊叫囂,提醒著他,那樣的事實還未得到證明,還不到絕望的地步…。
  
  他叫了一聲,聲調如同往常一般的親暱,「小千雪。」他慢慢從電梯方向走近千雪孤鳴位在的候客處。
  
  千雪孤鳴深深吐了一口氣,更大的白霧形成了,他卻再也沒寫字的興趣,他轉過身,看著逐漸靠近的競日孤鳴,冷冷回了一聲,「做什麼?」
  
  「你在等人?」他噙著笑意,看著眼前自那日他設計,強逼他明白自己的感情後,就逃得不見蹤影的人,直到現在他追來了,才得以再見的面容。

  他似乎變得憔悴了…是因為自己嗎。心疼還不及寫進眼裡,聽到的就是這樣冷漠的回應。
  
  「與你無關。」毫無掩飾的厭惡口氣。讓他甚至連一點懷疑是等自己的可能也無。
  
  他的小千雪喜惡總是表現的如此明顯,明顯的讓他的感情一再一再受到了挑釁。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他明白,他是真正傷心。他給他的時間還不夠多嗎。十數年的光陰還不夠嗎…

  在他已經失控的做出那件事後,在他已經將痛苦的感情展現在他的面前,他還是逼著自己不要心急,再給他一點時間,然而,他的回報卻是逃得頭也不回。
  
  即使這一刻,他的心疼痛的讓他幾乎就要變臉,他的雙唇仍是彎著,還是維持的一貫的偽裝,笑得一點也不鬆懈。「千雪,好久不見,你的回應實在令小王傷心啊。」
  
  聽到他的話,千雪孤鳴深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穩住自己忍不住上揚的情緒,「我沒有動手打你,就已經對你很忍讓了。」他別過頭,不想再看到他的臉。「…別逼我動手打你。」只要看到他,就會讓他想起那一日…
  
  那一日的惡夢,那一日的疼痛,縱使已過了數月,千雪孤鳴還是會不時從睡夢中驚醒。他根本無法接受,即使到了現在,他還是無法接受。那已經發生過的事實。
  
  若是狠狠打了他一遍,他就能脫離這種惡夢,他一定二話不說動手打人,但千雪孤鳴太瞭解自己,就算他真正動手,那樣的惡夢仍是如影隨形,讓他擺脫不了。
  
  他只能逼自己視若無睹,別去理會。但惡夢的源頭,卻一點也不想放過他。競日孤鳴聽了,卻是笑了,淡淡說了。
  
  「其實小王反倒希望你能動手,在王上的地盤動手打你的王叔,小王想王上一定會做出公平又明理的處置,譬如將你關起來,交給小王嚴加看管,又或者讓你負責照顧小王的傷勢直到痊癒。」不疾不徐的語調,幽幽慢慢,卻是叫他聽了萬分刺耳。
  
  「不管是哪一種,小王都會很樂意。」他的眼神、他的笑容,陰冷中透著絲絲瘋狂。
  
  似乎再一次發現了他的真實黑暗,千雪孤鳴不由全身起了雞皮疙瘩,他雙手抱胸環住自己,卻難掩飾陣陣寒意竄上心頭的戰慄。他穩住呼吸,盡量不讓對方察覺自己的恐懼,「你…真的有病,我懶得跟你練瘋話。」
  
  他的刻意漠視,引來的卻是競日孤鳴的輕輕一笑,他忽然喊了一句,「千雪你等的人來囉。」已打定主意不理會他的人,卻在聽了這句後,有了反應。
 
  「藏仔!」千雪孤鳴驚訝的立即回頭,一聲喊出,才發現根本沒人進來。「你、」他轉回頭,看著他明顯戲弄的神情,他握緊了拳,難掩氣怒。從以前到現在,他總是輕輕鬆鬆就能從他口中套出他想知的,得到他想要的反應。他痛恨,卻始終莫可奈何。
  
  相較於他的氣怒,競日孤鳴的內心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就算他已經察覺,卻仍是想從他的口中得到證實,證明他只是看錯,他寫在玻璃上的兩字,不是一個名字。

  但當他聽見了,就再也不能漠視那宛如白紙黑字,清清楚楚的一個事實,赤裸真實的呈現在他的眼前。他的情感開始沸騰,燒起的狂妒,讓競日孤鳴笑得仍無鬆懈,但眼神卻是駭人了。
  
  「原來小千雪在等羅碧,這種天氣他不會來了,讓小王送你回去吧。」他一步一步靠近了千雪孤鳴,就差一步,他就要抓住他的手時—
  
  突然,一聲低沈的拒絕響起,「不需要。」伴著擒握住他手腕的力道,羅碧一身濕淋的擋在他和千雪孤鳴之間,「千雪已經和我約好,我會負責送他回去。」
  
  一瞬間,四目對峙,暗流浮動在兩人交會的目光,還不及擦出火藥味,千雪孤鳴掩不住的震驚及急切便硬生切入打斷,「藏仔!我不是打電話留言又傳簡訊叫你別來了,你怎又跑來?這種天氣開車很危險啊。」
  
  「這種危險算什麼。」他放開了競日孤鳴,對峙的目光一轉,面向千雪孤鳴時,目光已是含著笑意的柔和剛強,「藏鏡人想去的地方,就算是狂風暴雨也攔不住。」
  
  千雪孤鳴聽了,難掩莫名的情緒在心頭鼓動,幾乎克制不了內心的澎湃。他明明不想他來,但看到他出現時,他卻深深矛盾起來。他擔憂卻也歡喜,不想讓羅碧察覺了自己的矛盾,千雪孤鳴很快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他的身上,粗聲掩飾著自己的開心,「怎會淋成這樣,小心感冒。」
  
  他對羅碧的關心舉動,他對羅碧的幽微情緒,在這一刻看入競日孤鳴的眼裡,深深刺痛了他的心。燒起的狂妒如同烈火,焚身刺骨的讓他明明感覺被燒得萬劫不復,卻又像是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冰淵,凍得全身發寒。
  
  他彷彿徹底喪失了說話的能力,他安靜無聲的看著、聽著。看著千雪注視的那個人橫亙在他們兩人之間,聽著千雪在意的那個人,低笑說起了他們自己的約定。「我沒事,說好來接你就一定會來,以後別再囉唆了。」
  
  「藏仔…」那一刻,千雪孤鳴真想伸手拭去他臉上的雨水,但他不能。他只能努力控制這份感情,將他想伸出的手,狠狠搭上他的肩頭。咬牙說出了他不能跨越的界線,「…好兄弟。」
  
  「放心,就算翻車我也不會讓你作『好兄弟』,走吧。」明知他只是叫自己,但羅碧卻還是捉狹的開起了玩笑。
  
  「哈。」聽著他爽朗的笑聲,羅碧慢慢將目光望向自方才起就不發一語的競日孤鳴,對上他一雙紅得如同嗜血的雙眼,深不可見的駭人殺意,他全然無懼的冷冷掃過,和千雪一同走向了門外的風雨。
  
  目送他們離開的背影,競日孤鳴輕喃一聲,「千雪…」他慢慢閉上了雙眼,像是已無力負荷以及承受那樣的傷痛,他的面具崩塌了下來,「你知道嗎?小王的假面具已被你重重打落…」

  真實的本性從這夜開始,再也遮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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