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鏡】之十一
  
  
  
  他又再度回到了那個牢籠。
  
  
  
  紫衣書生木然的走回房。明月當空,月色卻是顯得如此孤寂。他靜默著,月光透進窗櫺,將他身影拉的直長。他就這麼佇在窗前,彷彿在思索著什麼,或又盤算著什麼,善於掩飾的眉眼,此刻卻是異常沉著的眼相。
  
  就這麼佇立的不知過了多久,直至夜色更深了。紫衣書生才終於有了動作。即使明知自己此時的狀態,要逃離皇朝,無疑是痴人作夢。可紫衣書生卻無法再坐視下去。他感覺一股深沉的痛苦,正折磨著他、束縛著他,迫得他再不逃離,他就快窒息而死。
  
  就笑他懦弱吧,至少此時此刻,在這紫衣皇者的領域裡,他不想再和少年糾纏下去。不想再讓自己回想起,當時誤認為是少年而經歷的不堪與痛楚。
  
  或許這也是上天刻意賜給他這個契機,眼下少年的行動應是受制於紫衣皇者,而他的義兄也應他在皇朝的定位,正不得閒的被軍師找去商討皇朝未來走向。
  
  此刻該是無人會關注他的動向,而他一身功體已廢,更毋須費心堤防。紫衣書生心中來回盤算數回,決意趁此機會逃離皇朝。
  
  
  
  他沒有想到他的一舉一動,皆落在殊十二的眼裡。
  
  
  
  在師尹用藥迷暈巡邏士兵,換上衣物後,便算準輪班交接的時機點,伺機離開。過程中,順利的絲毫不引人懷疑。師尹為自己的走運感到慶幸,卻不曾細想是否有人暗中相助。
  
  在遠離宮殿後,師尹漫步在後山花園,此處不及宮殿的守衛森嚴,也少有巡邏將領,師尹行至此處,已慢下了步伐,他漫無目的的走著,在這冷清的月夜下,獨留他一抹單薄的身影。
  
  他並不急著為自己尋一個落腳處。天下之大,總有他可容身之處。只是此時,他卻有茫茫無處可去的悲涼。師尹就這麼走著,茫然無措的他失了警覺心,也無留心四周的異樣,因而也全然不知他的行蹤,早已讓守衛發現。
  
  下一刻,應該出聲的喊阻,卻硬生讓人截了去。師尹仍無所覺,在他身後已有一抹身影倒下,而有另一抹白影悠然佇立。
  
  殊十二就跟在他的身後。在師尹步出房門的一刻起,他已寸步不離的緊跟在後。他原想喚住師尹,然而,在發現他的計畫後,殊十二反倒沈默了。他安靜的不讓任何人破壞師尹的計畫。
  
  明明白白知道他想逃。也明明白白知自己不想讓他逃。然而,腳步仍是不自覺的順從了。一步跟著一步,看著他、望著他。即使明白他不可能會回頭,即使只能是這樣看著他的背影,只能是這樣無言的守在他的身後,可這一刻,天地卻靜的彷彿就只存在著彼此。他的眼中只有他,縱然他的心中從來沒有他。可這一刻,殊十二還是滿足了。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殊十二努力的說服自己,但為何卻仍揮之不去,那心頭的隱隱作痛。也許仍舊不過是在逞強,可他只求這一刻,不再讓他受到傷害。
  
  突然間,師尹停下了步伐,他的身軀有著微微的顫抖。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令他憤怒卻又恐懼的事物。殊十二不禁疑心頓起,順著師尹的視線望去,見到的卻是槐破夢一人正獨自坐在花園亭中賞月。
  
  師尹的反應,令殊十二皺起了眉頭。他想著槐破夢將師尹擄來皇朝期間,是否發生過了什麼,當時在玄舸上目睹的凌亂,已在殊十二的心中留下了懸念。
  
  殊十二正想著。卻見師尹忽然有了動作。 只見師尹小心翼翼的似乎要繞道而行,然而細微的聲響,在這靜寂的夜,彷彿卻是難以忽視的吵雜。縱然師尹在小心,卻還是驚動了槐破夢。「是誰?出來!」
  
  怒斥一出,殊十二本猶豫著是否該出面,豈料意外殺出了救兵。一抹紅影翩然閃出,身上似負有重物,卻仍不減其速度靈動。「人來了,你可以開始醫了。」
  
  原在暗處的師尹,再看清妖應放下的人影,不禁渾然一震。…殢無傷。師尹忽然失神的模樣,看入殊十二的眼底,不由疑惑湧上。
  
  就在殊十二的心底疑惑尚未解除時,卻見槐破夢挑了眉,對著不省人事的殢無傷,揚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詭異,「殢無傷不知是我要施救嗎?」
  
  妖應一聽,皺起了眉頭,冷著聲,「這不重要。」絲毫不掩其對殢無傷的在意,立即又催促道,「重要的是人已到,你快醫便是!」
  
  卻見槐破夢卻是若有所思,半晌,一抹惡意緩緩自嘴角流洩。只聽他,輕描淡寫的一句,「我不救。」只見暗處的師尹,在聽得槐破夢的答覆後,身子一顫,近似有搖搖欲墜之態。這一舉動,看得殊十二更是疑心大起。
  
  然而,槐破夢的答覆,卻令妖應憤怒了。之前為救殢無傷,她什麼都做了,要她殺人也不說二話。現在槐破夢竟然不救,一向性子就衝的妖應,隨即火大了起來。「你敢出爾反爾!」
  
  就在兩人劍拔弩張之際,素還真卻在此時出現了,調停了即將一發不可收拾的局面。對上素還真軟言軟語的詢問,槐破夢難得勾起了一笑,不懷惡意的泛著一絲好心情。他解釋著不救人的原因,隨著話語漸落,終是導出了根本目的。
  
  「我要他看清楚是誰在救他。」掩藏不了的惡意,在眉眼間閃爍,更加激烈的恨意卻在下一句爆發,「更要他消化師尹之仇!」那早已該死又沒死的人,憑什麼還有人替他討仇。槐破夢的語氣很淡,卻又著無明的火氣在灼燒。
  
  「喔~」一聲不屑輕揚,彷彿被那火氣導燃起了不悅。妖應一向不喜別人欺負殢無傷,就算欺負也只能是她一人。對著槐破夢,毫不客氣的就是回損了起來,「原來你是懼怕殢無傷。」
  
  槐破夢聽聞,眉一挑,卻是不予計較。再度闡述了自己的堅持後,妖應卻驀地感傷了起來,「…但他根本就不想讓人醫治他。」要不是她用強,殢無傷哪肯乖乖跟他來。
  
  似乎回想起當時報仇不成,日夜頹廢不堪的殢無傷,就像是賭氣讓自己就是個廢人,彷彿這樣…似乎就可跟誰一同…。妖應莫名地感覺一股心傷。
  
  見兩人爭執不下,素還真索性提議,「此事該讓殢無傷決定自己醫否。」
  
  喚醒當事者,在素還真與槐破夢的遊說下,不忍見妖應為己奔波卻無所獲。殢無傷終是點頭答應,「有勞了。」而在暗處的師尹,卻在此時像是鬆了口氣的面露欣慰。
  
  密切關注著師尹一舉一動的殊十二,忽然有種感覺,就像是誤解了什麼,又像是重新得到了新的認知。一切的訊息,彷彿都在導向殢無傷才是師尹心中之人。
  
  殊十二的心頭又開始感到刺痛了起來。
  
  就在殢無傷恢復功體的瞬間,他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熟悉的讓他不禁悚然一驚。他的面色不禁透著幾許蒼白,卻不想在此刻讓妖應繼續擔憂。順著槐破夢的逐客離去。
  
  臨行前。那分明熟悉的氣息,雖微弱,他卻不會錯認。邁開步伐追著妖應而去的一刻。殢無傷心裡想的卻是…
  
  …是你嗎?
  
  
  
  師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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