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鏡】之四
紫衣書生和華服少年作下了約定。
在紫衣書生聽聞自己的徒兒因自己的死訊，而通知劍客為自己報仇，導致劍客因此身受重傷，武功被廢後，便一直心神不寧、魂不守舍。
察覺出他的異樣的少年也不點破，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這麼一句，「我要暫時離開玄舸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可以離開此地。」
無視於紫衣書生有片刻的怔然，華服少年伸出了手，輕輕撩起他垂在頰旁的一束髮絲。動作是溫柔的，可神情卻淡漠的沒有一絲變化。
四目相對半晌，彼此交會的目光，難以察覺的暗流在浮動。紫衣書生嘴角微動，卻是什麼也還不及說，倏地，華服少年收回了手，轉過身，語氣還是那樣的輕描淡寫，「來吧，我送你一程。」
望著華服少年的背影，那一瞬間竟孤獨、落寞的讓紫衣書生的心口不禁微微犯疼。
或許就是這樣的不忍，又或不明的情愫纏擾。紫衣書生忽然開了口，「十二…」他喊住了少年的步伐，少年停下身，卻沒有回頭。
「…我會回來。」紫衣書生沒有忽略，那一瞬間，少年的身子突然顫動了一下。
少年仍是沒有回頭，卻微微點了一個頭，慢慢的，應了一字，「…好。」
紫衣書生看在眼裡，卻明白這已是極限。那是早已不敢期待、不敢奢望的人，所能做出的最大反應。紫衣書生的心口，頓時感到難以言喻的疼痛。
因他而起、拜他所賜，那何該享有的母愛，硬生生終結在那場仇殺底下。他何其有幸能於遇見對他如此慈悲寬容的聖子，又何其不幸此生終將為此負上再也無法消弭的罪咎。
紫衣書生邁開步伐，跟了過去。他明白這一生，他能回去的，也只能回去的。
只有這裡。少年十二的所在。
他離開玄舸，最先來到的不是他的故居，而是雪漪浮廊。
師尹隱身在一個角落，觀看著浮廊裡終年不變的情景。然而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墨劍已斷，從是睥睨一切的孤傲劍客，此刻也不復從前，頹喪失志的模樣，是師尹從未見過的落魄潦倒。
師尹不由在心下歎息，何苦為了自己。當時，他在信中分明的寫得明白，殺害即鹿的人正是自己，為何又為了他這個殺人兇手，心甘情願的仍執意報仇。師尹想不透，一雙洞悉世情的雙眼，此刻卻彷彿什麼也看不清。
就在這時，殢無傷掏出了隨身不離的沸雪石。就像是被往事牽絆，記憶被過往的笑語喊喚，他不能自己的陷入往日情景，難以忘懷的想要追尋挽回著，不斷喃喃自語的重複，「如果我曾在那時費心尋你…如果我曾在那時費心尋你…」
僅僅就這麼一句。伴著眼神流露出懊悔、不甘、痛苦、憤怒…等種種情緒，到最後近似乎無限癡迷的凝視著手上的沸雪石。
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師尹目睹了殢無傷從不示人的多情一面。那滿滿的無從宣洩的執念，在師尹的認知裡，向來都覺得只有即鹿，也只有即鹿。
然而，此時此刻，那句喃喃不斷的自語，任他如何解釋，都無法自圓其說，他所投注的情感，對象不是自己。
或許是太過震驚，又或驚駭。師尹在這當下幾乎是不知所措的只想落荒而逃。
下意識的退後，師尹轉身即想走，卻不慎發出聲響。師尹心中一驚，還不及拔腿就跑，殢無傷已出現在自己面前。
驚見師尹的瞬間，殢無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他見到了什麼、他看到了什麼，頭一次他強烈質疑起自己所見，然而，卻也頭一次深信自己所見。
那不是幻覺。他從來就是個偏執過頭的人，縱然清楚明白現實與幻覺的差異，卻也曾自囚於心牢不肯離去。如今真實就擺在眼前，他竟會衍生出一絲虛幻的錯覺。
是夢嗎。那彷彿飄渺虛幻的實體。他竟在這一瞬間怯懦了起來。他害怕伸出手，他竟恐懼這最終不過是夢一場。
這一刻，殢無傷的遲疑、驚愣，甚至是眼底毫不掩飾的複雜情感，竟迫得師尹不敢直視。他本就不該再出現在殢無傷面前。對他而言，師尹早已是個死人。
相對無言，卻在師尹低下頭，邁開步伐，與殢無傷錯身的瞬間，他已失去知覺的左臂突地被殢無傷緊緊抓牢。一時之間，他無法甩開，也無法掙脫。
任由著殢無傷抓緊著他毫無感知的臂膀。察覺到師尹的異狀，殢無傷雙眉微挑，口氣難掩疑惑，「你的左臂…？」
「廢了。」只是簡單兩字應答，卻聽得殢無傷皺起眉頭。師尹盯著自己被抓牢的左臂，虛軟無力的毫無半點感覺，就像不再是屬於自己，卻仍可笑的硬是點綴在自己身上。
他忽然湧起了一股衝動，難堪的只想逃離這裡。為什麼要來，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他這個廢人又有什麼資格去安慰另一個因他而變成的廢人。
師尹舉起自己完好的右手，拉住殢無傷的手想要掙開，卻在下一刻被帶進一副寬闊的胸膛，他幾乎不及反應，整張臉已埋進殢無傷的心口。一聲又一聲，強而有力，又帶點急促的心跳聲。師尹竟不禁莫名的貪戀起這樣的音符。
明知不該留戀，卻仍是被那句耳語，煽動的再也無法遏止，那滿溢而出的淚。
「不准走…我再也不放你走…。」
紫衣書生和華服少年作下了約定。
在紫衣書生聽聞自己的徒兒因自己的死訊，而通知劍客為自己報仇，導致劍客因此身受重傷，武功被廢後，便一直心神不寧、魂不守舍。
察覺出他的異樣的少年也不點破，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這麼一句，「我要暫時離開玄舸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你可以離開此地。」
無視於紫衣書生有片刻的怔然，華服少年伸出了手，輕輕撩起他垂在頰旁的一束髮絲。動作是溫柔的，可神情卻淡漠的沒有一絲變化。
四目相對半晌，彼此交會的目光，難以察覺的暗流在浮動。紫衣書生嘴角微動，卻是什麼也還不及說，倏地，華服少年收回了手，轉過身，語氣還是那樣的輕描淡寫，「來吧，我送你一程。」
望著華服少年的背影，那一瞬間竟孤獨、落寞的讓紫衣書生的心口不禁微微犯疼。
或許就是這樣的不忍，又或不明的情愫纏擾。紫衣書生忽然開了口，「十二…」他喊住了少年的步伐，少年停下身，卻沒有回頭。
「…我會回來。」紫衣書生沒有忽略，那一瞬間，少年的身子突然顫動了一下。
少年仍是沒有回頭，卻微微點了一個頭，慢慢的，應了一字，「…好。」
紫衣書生看在眼裡，卻明白這已是極限。那是早已不敢期待、不敢奢望的人，所能做出的最大反應。紫衣書生的心口，頓時感到難以言喻的疼痛。
因他而起、拜他所賜，那何該享有的母愛，硬生生終結在那場仇殺底下。他何其有幸能於遇見對他如此慈悲寬容的聖子，又何其不幸此生終將為此負上再也無法消弭的罪咎。
紫衣書生邁開步伐，跟了過去。他明白這一生，他能回去的，也只能回去的。
只有這裡。少年十二的所在。
他離開玄舸，最先來到的不是他的故居，而是雪漪浮廊。
師尹隱身在一個角落，觀看著浮廊裡終年不變的情景。然而景物依舊，人事已非。
墨劍已斷，從是睥睨一切的孤傲劍客，此刻也不復從前，頹喪失志的模樣，是師尹從未見過的落魄潦倒。
師尹不由在心下歎息，何苦為了自己。當時，他在信中分明的寫得明白，殺害即鹿的人正是自己，為何又為了他這個殺人兇手，心甘情願的仍執意報仇。師尹想不透，一雙洞悉世情的雙眼，此刻卻彷彿什麼也看不清。
就在這時，殢無傷掏出了隨身不離的沸雪石。就像是被往事牽絆，記憶被過往的笑語喊喚，他不能自己的陷入往日情景，難以忘懷的想要追尋挽回著，不斷喃喃自語的重複，「如果我曾在那時費心尋你…如果我曾在那時費心尋你…」
僅僅就這麼一句。伴著眼神流露出懊悔、不甘、痛苦、憤怒…等種種情緒，到最後近似乎無限癡迷的凝視著手上的沸雪石。
有生以來的第一次，師尹目睹了殢無傷從不示人的多情一面。那滿滿的無從宣洩的執念，在師尹的認知裡，向來都覺得只有即鹿，也只有即鹿。
然而，此時此刻，那句喃喃不斷的自語，任他如何解釋，都無法自圓其說，他所投注的情感，對象不是自己。
或許是太過震驚，又或驚駭。師尹在這當下幾乎是不知所措的只想落荒而逃。
下意識的退後，師尹轉身即想走，卻不慎發出聲響。師尹心中一驚，還不及拔腿就跑，殢無傷已出現在自己面前。
驚見師尹的瞬間，殢無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他見到了什麼、他看到了什麼，頭一次他強烈質疑起自己所見，然而，卻也頭一次深信自己所見。
那不是幻覺。他從來就是個偏執過頭的人，縱然清楚明白現實與幻覺的差異，卻也曾自囚於心牢不肯離去。如今真實就擺在眼前，他竟會衍生出一絲虛幻的錯覺。
是夢嗎。那彷彿飄渺虛幻的實體。他竟在這一瞬間怯懦了起來。他害怕伸出手，他竟恐懼這最終不過是夢一場。
這一刻，殢無傷的遲疑、驚愣，甚至是眼底毫不掩飾的複雜情感，竟迫得師尹不敢直視。他本就不該再出現在殢無傷面前。對他而言，師尹早已是個死人。
相對無言，卻在師尹低下頭，邁開步伐，與殢無傷錯身的瞬間，他已失去知覺的左臂突地被殢無傷緊緊抓牢。一時之間，他無法甩開，也無法掙脫。
任由著殢無傷抓緊著他毫無感知的臂膀。察覺到師尹的異狀，殢無傷雙眉微挑，口氣難掩疑惑，「你的左臂…？」
「廢了。」只是簡單兩字應答，卻聽得殢無傷皺起眉頭。師尹盯著自己被抓牢的左臂，虛軟無力的毫無半點感覺，就像不再是屬於自己，卻仍可笑的硬是點綴在自己身上。
他忽然湧起了一股衝動，難堪的只想逃離這裡。為什麼要來，他到底是為了什麼而來，他這個廢人又有什麼資格去安慰另一個因他而變成的廢人。
師尹舉起自己完好的右手，拉住殢無傷的手想要掙開，卻在下一刻被帶進一副寬闊的胸膛，他幾乎不及反應，整張臉已埋進殢無傷的心口。一聲又一聲，強而有力，又帶點急促的心跳聲。師尹竟不禁莫名的貪戀起這樣的音符。
明知不該留戀，卻仍是被那句耳語，煽動的再也無法遏止，那滿溢而出的淚。
「不准走…我再也不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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