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陵

 離騷-5
　　
　　
　　
　　有時原本還忍得住的淚水，卻在感受到溫情撫慰後，反而忍不住流洩出來。千雪孤鳴自認自己不是一個愛哭的人，距離上次痛哭時，過了多久，他早就沒任何印象，但現在他卻是很想哭。
　　
　　眼淚像是關不住，執意向眼前的人追討，眼眶越來越紅，滲出的淚意無可掩飾，就這樣一滴接著一滴，滑落眼角，在床上留下淚漬。

　　他實在不知自己是在哭怎樣，到底是在哭什麼心酸，只知自己的視線就這樣朦朧起來，在這樣的朦朧中，看著眼前那張很好看的面容，神情似乎慢慢變了。
　　
　　變得怎樣了，他卻是怎樣也看不清，他想擦乾眼淚看個清楚，卻忘了自己的雙手被綁，微微一扯，才又想起自己早已動不了，莫名一股氣上來，他大力的開始拉扯，像是負氣的直想掙脫，掙得手腕都開始發紅。
　　
　　他才聽見了一聲，「小千雪…」不像是嘆息，而是讓人更想哭的呼喊。
　　
　　他的眼淚越來越重，還不及成串跌墜，便覺得手腕一鬆，在這一刻，雙手的自由被歸還，他想自己的第一個反應，一定是推開競日孤鳴。他一如自己所想，推開了競日孤鳴。但接下來的舉動，卻是連自己也想不通了。
　　
　　那一瞬間，推開的力道壓迫競日孤鳴胸前傷口，鮮血滲了出來，恍如心口淌血，血淋淋的痛楚在提醒他曾犯下怎樣的過錯，他慘白一張臉，神情寫滿心痛，倒下時，他還以為他會轉身就走，但下一秒他就發現自己錯了。
　　
　　那雙他放開，還予自由的雙手，卻在他鬆開的剎那，追了上來。他倒下，看著千雪孤鳴壓上，抓著自己的雙肩，眼眶通紅，流出的眼淚映著他一雙湛藍，恍惚間，直視他的雙眼，競日孤鳴竟有一種溺斃的錯覺，呼吸變得萬分艱難。
　　
　　明明壓倒他的氣勢百分，抓握他雙肩的動作也很嗆，就連質問這種衝動也有了，但話到嘴邊，近到他的身前，看清他的神情，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原來自己竟是一點也看不了他的心痛。好似他的痛，也會讓自己的心更痛。
　　
　　這是為什麼，有太多為什麼在他的心中，卻沒任何一個答案。就算是想破了頭，他也解答不出來，他只知道眼前的這個人，能影響他所有的情緒，佔據他所有好的、不好的，林林總總各種想法，即使他們不過只是初識，他的記憶空白的沒有這個人的一絲存在。
　　
　　但他就是在乎，在乎死了。
　　
　　狠狠低下頭，放任那自己也莫名其妙的衝動，用了近似洩恨的力道，咬了一口他的雙唇，血的氣味，煽動著嗅覺衍生出一種野性。他忽然很想、很想做過份的事情。
　　
　　被撩撥起來的慾望，足夠他使壞。通紅的雙眼死盯著倒在自己眼前的競日孤鳴，他望著自己，一雙眼，有不下於自己的紅。但卻有一股讓自己無法抵抗的魔力。
　　
　　看著那雙眼，他總有複雜的感受，想做的漸漸變得不想做了，不要的卻又慢慢變得想要了，被輕易左右的感覺，讓千雪孤鳴不由咬牙，覺得氣惱，卻有更多難以理解的無奈與認栽。
　　
　　那副拿自己沒輒的表情，競日孤鳴看在眼裡，噙在嘴角的笑意卻是越來越深。他的千雪還是一樣，從以前便是對自己毫不設防。

　　明明已壓到了自己，卻還是給了自己可趁之機。暴露出來的弱點，已大開的坐在他的眼前不遠，只要他一動…。

　　競日孤鳴眨著眼、噙著笑，一聲不吭，大字一躺，像條死魚擺明任人魚肉的模樣，怎樣看都像是讓他佔便宜，但千雪孤鳴卻是忍不住雞皮疙瘩又開始掉了滿地。
　　
　　他總覺得自己就像掉入陷阱的獵物，很想逃出，卻又老是自斷生路，思緒常是被牽著走。

　　想不通自己到底是怎麼了，千雪孤鳴只覺得自己腦中一團混亂，被莫名其妙的念頭左右，毫無察覺身下的人已有躁動的跡象，心浮氣燥的一個扭動，就這點時間差，他的呼吸便被狠狠打亂。
　　
　　深深一個抽氣，差一點他髒話就要飆出來。完完全全沒任何心理準備，那種久違又莫名熟悉的感覺，便以放大數百倍的脹痛闖進他的腦神經，撞得他險些沒了呼吸。
　　
　　彷彿呼吸被噎住，停滯不過一秒，又是狠狠的一撞，「靠！」這次他真的忍不住罵了出來，「你、」但還不及破口大罵，這過於沉入的姿勢，又是讓他眼眶一紅，想罵也罵不出來。
　　
　　眼下的人，為什麼總有讓他想落淚的本事。那張好看的面容，不時噙著笑意，但他卻是看得老覺得心酸，好像這樣的笑容不過只是裝飾，點綴在他那張好看的皮相，真實的情感又藏在了哪裡。

　　抓住他雙肩的雙手，慢慢滑動，捧起競日孤鳴的雙頰，千雪孤鳴喘著氣，忍著撞進體內深處的脹痛，緩緩低下頭湊近他的臉，彷彿想看個詳細。

　　他的眼神是這麼專注，專注的讓競日孤鳴幾乎難以忍耐，像是很認真想看透他，看透他面皮下藏著的情感，他忽然覺得自己再也忍耐不住。
　　
　　他湊上前，吻住那雙唇，一如記憶中的熱度，溫熱著他長久以來冰冷的心湖，湖面的結霜被打破，匡啷的冰片碎散，逐漸消融。發狠的熱吻，讓他攬住千雪孤鳴的後頸，壓著的後臀直起身來。

　　毫無細縫的緊密貼合，直入的這麼深、這麼痛，眼淚再次被逼了出來，但千雪孤鳴卻覺得無所謂，怎樣也無所謂，就算他們不過是第一次見面，就算他的記憶中已無他的存在。

　　但這一刻，他們擁抱彼此。彷彿再也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