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陵

　　別戀。章33
　　
　　
　　
　　那是他最後一次。
　　看見他笑。
　　
　　
　　
　　餘燼在飄揚。一幅宛如末日的景象。血月映照遍地的悽厲。千葉像是震住了，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他的嘶吼還未及喊出，卻見到令他更為驚心的一抹笑。
　　
　　續緣笑著，擁著已經氣絕的西蒙。也許知道這是最後了。他能給的，或許也僅剩下這樣的笑。望著那張相似的面容，續緣笑得無怨無悔。「千葉先生…保重了。」
　　
　　「不…」有未知的恐懼在蔓延、在發酵。千葉像是被勒住了喉，幾乎喘不過氣。這不是他要的，結果。它不該是真，也不能成真。
　　
　　千葉還想做最後的掙扎。他想衝上前，想拔出那把穿心的刀。只是續緣卻快了一步。他開始匯聚自身所剩的殘餘能量，不斷由外到內的增幅，逐漸引發體內的能量至飽和。
　　
　　這一瞬間，千葉看出了他的企圖。續緣竟欲引爆自身，造成空間扭曲釋出時空裂縫。千葉狠狠倒抽了口氣。一股前所未有的心慌，促使著他拼了命的想阻止。
　　
　　奈何續緣周身已籠罩不明光源結界，千葉竟無法越雷池一步。
　　
　　
　　
　　就在續緣引爆的最後一刻。
　　千葉又再次看見了那樣的笑。
　　
　　無怨無悔。
　　卻如細針，狠狠扎疼了千葉。
　　成了再也無法忘懷的痛。
　　
　　
　　
　　「不──」
　　他的嘶吼，迴盪在無止盡的時空。
　　終至被吞沒。
　　
　　
　　
　　「碰」地一聲，千葉受到時空的震盪，狠狠摔上了一處。本以為會有的疼痛，卻在睜開眼後，發現自己身在日盲族，人在自個兒的床上。
　　
　　一切恍若是個夢。然，手中殘留的灰燼，卻是如此真實的昭告。千葉不禁笑了起來，有些不可自抑，越發覺得心酸可笑。
　　
　　驀地，想起了這一開始的源頭。那一夜。第一次的青年。
　　
　　
　　
　　這是第一夜。
　　慾望在空氣中蒸騰。
　　
　　
　　
　　空氣中  呼吸都凝著  我讓思考放空
　　
　　
　　
　　青年閉上了眼。
　　
　　
　　
　　我知道  這就是答案了  還能怎麼感受  那殘餘的溫柔
　　
　　
　　
　　不敢想、不敢看。用沈默消極抵抗所有難堪。
　　
　　青年的眼閉得死緊，因而看不見千葉散髮下的面孔，透著些微的莫名情緒。幾乎是連自己也無從察覺的困惑，千葉伸出了手，指尖卻遊移著溫柔，一種無以名之的情懷正在氾濫。悄悄、悄悄的，沿著青年的輪廓，放送著心悸。
　　
　　如錐心，青年的心裂了一條細縫。刺骨的溫柔狠狠刮過，似凌遲般的整治著青年，身子再也難抑的微微發顫。
　　
　　「續緣…」如同一轍的呼喊。好聽卻過於淡漠的冰冷。青年仍緊閉著眼，卻不爭氣的流下了淚。
　　
　　千葉見了，卻笑了。那笑，恍如猜不透的千般心思。淡漠的揚起好看的嘴角。輕柔的為青年拭去那彷彿不該流的淚。就這樣。猶如惡意的提醒。
　　
　　再一次，殘酷的說出青年早已明白的答案。
　　
　　
　　
　　「我不是素還真。」
　　
　　
　　
　　當黑夜清晰過白晝  當快樂賠上了所有  當理智熬不過放縱 
　　你的神色  什麼都淡了  我還守著愛  飄著
　　
　　
　　
　　那是個吻，冰冷且帶有絕對侵略的意味。從額頭、鼻尖，順著嘴角蜿蜒下滑。青年緊閉著眼，然而無法放鬆的身子，透過顫抖，洩露了緊張恐懼。千葉笑了笑，無聲的，加深了唇角的彎度。
　　
　　恍似察覺了一項祕密。千葉用著言語試探著，「冷嗎？」不著痕跡的挑開那衣領下掩蓋的，青年裸白的鎖骨。青年默不作聲，卻是更握緊了拳。
　　
　　意料中，青年的反應。千葉嘴角的彎度不減。他忽而有了異常愉悅的好心情。毫不拐彎抹角的一句，「這般裸裎相對，是第一次？」一瞬間，青年的眼睫顫動了起來。
　　
　　幾乎是難忍的，在下一刻。就這樣四目相對。赤裸裸的，就這麼讓千葉一覽無遺。那猶如自己般，初經人事的青澀。
　　
　　「很好。」千葉微微的笑了起來。
　　
　　
　　
　　你回頭  就像往常笑著  好像在原諒我綁住你的自由
　　
　　
　　
　　激烈的性事，徹夜未停。
　　
　　有數次，青年都覺得自己快昏了過去。但卻仍死撐著一口氣，不想示弱，即使疼痛已折騰青年到極致的地步，他卻還是不想失去了意識。或許，他是在害怕什麼。
　　
　　千葉瞇起了眼，嘴角揚起了笑，倒是有些佩服少年的韌性。也許他該再試著殘忍一點。只是明明是這麼想，但千葉下手卻是不自覺的放柔。或許，他是想卸下青年的心防。
　　
　　「續緣…」千葉刻意的仿著那人的語調，安慰著，「沒關係的…」
　　
　　『沒關係的…』一如往常。那樣的語氣，輕輕柔柔的哄著還在賭氣，或是難過的自己。
　　
　　那樣的、那樣的…猶如完美的複製。擊垮了青年此刻早已不堪一擊的心防。青年的淚忽然掉了下來。一瞬間，一口氣全數潰決。他再也撐不下去。
　　
　　在陷入昏迷的一刻。他呢喃著。「爹…」
　　
　　
　　
　　無聲的。
　　就像是在祈求著…原諒。
　　
　　『對不起…』
　　
　　
　　
　　那一聲聲的呼喊。恍若是青年所愛的那個人。青年身不由己的配合著，意志潰決後，幾乎是忍不住也耽溺了起來。沉淪著這樣的歡愉。即使明知壓在身上的那個人，不是所愛的。
　　
　　但，只要聽見。「續緣…」
　　
　　『續緣…』青年便難以自抑的發顫起來。
　　
　　
　　
　　錯在明知是錯  快樂該怎麼選擇
　　我愛錯  我只能選擇沉默  不該嘶吼
　　
　　
　　
　　青年緊緊咬住牙、忍住聲。即使哽咽的酸楚早已佔滿喉間。他還是選擇沉默。
　　
　　滿屋的寂靜，襯著屋內瀰漫的情慾氣味。千葉走了，青年像是被徹底榨乾了神魂。他沒有半絲力氣，只能失神的眨著滿佈血絲雙眼，愣愣的望著上方床頂。
　　
　　良久、良久。青年突然笑了起來。帶點瘋狂又無可自抑的痛苦。慢慢的、慢慢的縮起身。不見哭聲的淚水，逐漸一滴一滴滲進床被，蔓延至無人得見的悲涼。
　　
　　
　　
　　每個路口  怎麼轉都錯  我進退不得  誰救我
　　
　　
　　
　　青年被千葉囚禁著。他無法離開那間屋子。日復一日都是身心的凌遲。
　　
　　千葉將青年牢牢鎖緊，就像是銬上了無形的枷鎖。不管青年怎麼逃，總是逃不開。在這不見光的日盲族內，青年的存在也像是不見光的。千葉不讓任何人靠近青年。
　　
　　那樣的獨佔欲徹底啃蝕著青年的身子。青年越漸憔悴消瘦。
　　
　　
　　
　　飛不進你夢中偷一點感受
　　飛不回原來我冰冷的軀殼
　　
　　
　　
　　青年最終選擇放棄了軀殼，利用術法讓自個兒靈魂出竅。
　　
　　
　　
　　就這樣漂浮著  悲傷的穿梭
　　
　　
　　
　　不料，千葉竟察覺。追蹤著青年的魂魄，卻遇上一艘無形的氣船。氣船緩緩將青年吸入，卻將千葉阻擋在外。千葉正想硬闖，卻莫名掉入了時空細縫。
　　
　　
　　
　　感覺掏空  靈魂不在了
　　愛情突然失重  在飄著
　　
　　
　　
　　時光彷彿又倒回了那時。
　　初見。他們的王。
　　
　　「續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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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記：
　　文中歌詞段取自孫燕姿的《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