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戀。章29
  
  
  
  我心裡也有的忐忑  時間跟我說會好的
  決心放好了  這一次非你不可
  若這不是愛  那有過的是什麼
  
  
  
  那是座墓園,悄然安置在闍城最高處的平台。
  
  這日,嗜血族萬人讚嘆、景仰的王,無聲的踏入了這塊領域。
  
  他再想著誰。在這墓園中,僅有的三字吸引了他的駐足。
  
  他蹲下了身,放上了一束白蓮。
  
  
  
  時間的流轉,記憶的回溯。
  慢慢、一波波,如潮水湧進…
  
  
  
  寂寞時你像個貝殼
  閉上眼  你倔強地摀住雙耳
  背對背地坐著  我們用沉默在拉扯
  看誰的淚先輸掉拔河
  
  
  
  那一次,他真的是氣到了。
  都說好的,不隱瞞。
  結果卻仍是…最糟的。
  
  
  
  一陣急促的奔跑,伴隨著一聲聲狂吼。「混蛋!大混蛋──」青年是發了狂的在後山鬼吼鬼叫了好一陣子,才終於沈寂了下來。
  
  幾乎用盡了氣力,青年曲著膝、抱著雙腿,緩緩的跌坐下來,但嘴裡仍是憤恨不平的叫囂著,「他X的大混蛋…大混蛋…」只是越是想用力怒罵,卻是越被心頭陣陣酸楚給消磨。
  
  到後來青年幾乎是禁不住眼淚就要跟著奔放的同時。一陣熟悉的腳步聲,帶來了青年此時此刻最不想聞見的蓮香。
  
  「續緣…」一聲呼喊,夾雜著幾近是心急如焚的愧疚與慌張。轉眼,儒生就來到青年面前,正要蹲下身,向青年解釋,卻見青年卻是閉上眼,甚至還摀住了雙耳。
  
  有些哭笑不得的愣愣看著青年近乎孩子氣的舉動。說不上的挫敗,再面對青年時,儒生總是只有雙手投降的份。
  
  無奈的,彎起了一抹苦笑。縱然拿青年沒輒,儒生卻總是有法子安撫。所謂山不轉路轉。既然前頭行不通,後頭總還有退路。
  
  儒生笑了笑,苦澀蕩漾在嘴角。倒是也學著青年雙手抱膝,背對背的坐在青年身後。
  
  一陣沈默又沈默,時間在流逝。感受身後的蓮香,背上的熱度,輕輕又緩緩,恍似搖晃的傳遞著,一點一點,青年忍不住又想起了最糟、最壞的情況。
  
  終於還是掉下了淚。說了,「爹…你是個騙子…」說好了不隱瞞,他卻還是最後一個才知道,他的爹生命已危在旦夕。
  
  為了破妖后的石像、為了滅毀滅之源,到了生命盡頭的最後還是為了……這個武林。
  
  「對不起,爹還是隱瞞了你…」儒生知道青年心裡不好受。就是怕他難受,才想隱瞞。這始終是儒生勘不破的點。明知道這會是適得其反,卻仍還是一而再再而三選擇了隱瞞。
  
  「你真的好混蛋!」每回都是最後一個才知情的憤恨,讓青年幾乎是忍不住又高聲痛罵了起來。只是這回,卻是夾雜著濃到化不開的哽咽。
  
  「是,我混蛋…」幾乎是低著頭,悶聲的咬牙說。頭一回,儒生打從心底的承認。對著青年,他有太多太多的歉疚,如果他不夠混蛋,怎做得出來。
  
  只是儒生的心卻是痛得直發顫,痛得幾乎是要狠狠地從背後抱住了青年,才能稍稍壓抑、稍稍撫平。
  
  感受這那樣的痛,青年也忍不住發起了顫,雙唇微微發抖著,「爹…不管你有多混蛋…」青年忽然使勁的咬了唇,「我都要你活著──」
  
  堅定的,就只為一個信念。「…和我一起。」
  
  
  
  愛我時你不夠嚴格
  總忘了 能夠牽手多麼難得
  我不怕生命有挫折 不怕回憶會有皺折
  唯有你說要放棄 我不願附和
  
  
  
  又一次,卻是第一次。
  那時候,握緊的雙拳,卻慢慢被一指一指扳開。
  恍似在拉扯著怎樣的禁忌。
  透過掌心傳遞的溫度,滑入的大掌終於逐漸貼合。
  
  
  
  當時,在房內。
  
  傷重不支的青年,在儒生的攙扶下躺上了床鋪。一席被拉上,彼此交會的目光,一者熱切,一者卻是退縮。
  
  青年的熱切依舊不減,望著儒生微微退縮的側臉,想起了方才。那樣的一句、那樣的一聲。
  
  他一直不知,儒生為了自己曾不眠不休追查著線索,直至失了神。更甚,在希羅聖教抓人後,不顧一切的衝入聖教,欲求見教主。他一直以為自己苦苦壓抑的這份情,就隨著這迫於恩情結褵的婚約埋藏,甚至就這麼葬送。
  
  直至方才,儒生衝進刑場,挺身護他高喊著那句。「今日誰也不准傷害吾兒!」他才驚覺。那一句,就像是隱藏多時的表態,終至迫切時刻再也難以按耐。
  
  原本已是心如死灰的青年,赫然抬起了頭,迎視著緊接而來得呼喊,「續緣…」那神情,滿滿的、滿滿的,就像是完完全全再也毫無保留的洩漏,儒生從來也不欲讓青年得知的情。
  
  原來並不是只有自己…並不是只有…自己……!在獲得釋放的一刻,他顛簸著倒入儒生的胸前,雖滿身是傷,卻難掩嘴邊隱隱流洩的笑意。
  
  或許,這對他來說,不啻是一種『因禍得福』。
  
  只是現在,儒生又再度恢復了如同先前那般的淡漠。刑場上乍現的情感,快得如眨眼一瞬,竟讓青年衍生種錯覺,彷彿一切不過仍是自己的妄想。
  
  微微的苦澀泛起,帶著點不為人知的酸楚,青年望著那別過頭,不再看他一眼的儒生,默默的垂下眼,嘴裡說著依舊是僅守著那條界線,死守著不能打破的禁忌,「父親…你為孩兒勞心勞力,續緣真是不孝至極…」
  
  彷彿那樣的酸楚與話語觸動了什麼,儒生轉回了頭,看著青年垂下的眼,臉上淡漠的神情依舊,語氣卻洩漏了什麼,像是在隱忍著怎也不能衝動的情感,「能成為…父子、」微微一窒,猶如被扼住了呼吸,連要承認彼此之間的關係,都已是萬般艱難。
  
  儒生笑了起來,如同往昔再度狠狠壓逼著自己的情感,好似自己不該再奢求,「…乃三世緣分。」就這緣分已夠了…續緣…
  
  「你沒必要內疚,只是…」話語再度一窒,想起青年可能致命的舉動,背後的動機或許是、儒生的心頭就不禁一陣恐慌,幾乎是懇求著青年,別再企圖做些什麼傻事。「爾後行事要多加思考。」
  
  就像是被要求放棄,不再為這段感情繼續掙扎,青年原是頹喪的神情,逐漸湧現了一絲不甘,隨著越漸無法壓抑的酸澀、痛楚,青年忽而握緊了拳,就這麼轉過身,背對起儒生,大聲應答,恍若是種抗辯,「是!是、孩兒自作自受!父親不用再為孩兒費心!」
  
  那句句,彷彿也像是種凌遲,同時傷了彼此。青年握緊了拳,再也一言不發,不再想、不再看,甚至是逃避的將自己緊緊綣縮在牆角。想像著一種自我防衛機制,讓自己可以不再受傷、不再難受。
  
  望著青年渾身是傷,卻仍是倔強不肯妥協的背影,儒生的心頭彷彿被重搥了一記,臉上的淡漠幾乎在一瞬間瓦解,脆弱似乎再也掩飾不住,苦苦壓抑的情感,終究爆發如同洪水再也一發不可收拾。
  
  於是,再也無可遏止。儒生伸出了手。就像是親手打破那道禁忌。一指、一指…一道、一道,原是深深壓抑的曲折,原是緊緊束縛的枷鎖。終至攤開了,再也無所顧忌的十指交扣。
  
  青年僵直了身,幾近不敢置信。那是第一次,儒生回應了他。「續緣…」那一聲呼喊,喚起了青年眼眶中兀自強抑的熱淚,已是關不住的傾洩而下。
  
     就著十指交扣,儒生順勢橫臥在青年背後,緩緩將青年僵直的身,攬入自己懷中,就這麼一句,輕輕咬在青年的耳畔。「我再也無法放手。」
  
  僅僅只是一句,卻意味著什麼。那彷彿是承諾著青年長久以來的企盼、渴望。終使青年破涕為笑。轉過身,狠狠抱緊了儒生,一如先前的音量,卻帶著前所未有的狠勁,「那就永遠也別放手,死也不放!」
  
  儒生笑了。不見慣常的苦澀。滿滿的、滿滿的只見溫柔。
  
  「好。」就一字,承諾已立。
  
  
  
  你心裡有多少忐忑 交給我去用力抱著
  雙手還有熱 或許能喚起你的不捨
  有一天我們傷的心會癒合
  
  
  
  他沒想過。
  會從那個人的口中聽見反對。
  
  
  
  雲渡山。禪室內。
  
  青年和佛者對視著。只見佛者閉目一言不發,神情嚴肅至極,青年卻是脹紅了一張臉,神態甚是激動。
  
  青年沒想到當儒生破釜沈舟願和自己一起時,所面臨的竟是周遭的不諒解,反對聲浪竟大至驚動了一頁書。
  
  「為什麼…前輩…連你也不贊同嗎?」青年的眼眶紅了,聲調幾乎也已哽咽。只是愛上一個人,卻怎也不被允許。那種痛心,無處可說的淒涼,只能向天吶喊。
  
  佛者聞言,微微張開了眼,一雙鳳目直盯著青年,眼神甚是複雜。半晌,佛者再度閉上了眼,卻是說了,「吾反對。」
  
  乍聽,青年身子一僵,卻是一反先前激動,逐漸沈靜下來。沈默持續了半晌。青年卻突地笑出聲來,「哈。」只是一聲,迴盪在這靜謐的禪室,卻分外突兀的讓人覺得怪異。
  
  青年的笑聲,引得佛者再度睜開了眼,見之卻是一怔。青年的神情滿是讓人說不得的偏執。迎視著佛者犀利的目光,青年的姿態不畏不懼,就像是誓死捍衛守護著一份信念。
  
  「我就是要跟爹在一起。」毫無妥協的餘地,那般堅持撼動了在角落暗處的人影,幾乎難掩自身搖搖欲墜的衝擊。
  
  佛者見狀,似乎欲言又止,半晌,終是搖了搖頭,喚出了一個人。「出來吧,素還真。」
  
  看著從暗處走出,幾乎慘白一張臉的儒生,佛者的神情有些許不忍,卻仍是狠下心來,說出了那樣的殘忍,「你得自己親口說。」
  
  「爹…」乍見儒生的身影出現,青年不由一驚,還未想通儒生出現的原因,卻見佛者說出耐人尋味的一句。看著儒生臉色慘白,青年的心就不禁更下沉一分,忐忑不安的望著儒生走向自己,「你…你要說什麼?」
  
  「續緣…我不能、我不能再害你…」那就像是把他的心剖了出來,亂刀齊砍,儒生每說一句,臉色就越白了一分。「你得離開我,離得越遠越好…」宛如得了失心瘋,儒生喃喃不斷,卻是怎也無法正視青年的臉。
  
  「你是騙我的吧…爹!」青年的臉色也逐漸慘白了起來。「你明明說過永遠不放手!為什麼還說出這些話?」彷彿從雲端墜入深淵,青年難以置信,儒生竟要放棄,或許儒生才是那群人中真正反對和自己在一起。
  
  只是藉由眾人的力量嗎?青年踉蹌了倒退數步,不願相信,這會是真的。
  
  幾乎是瀕死前的迴光反照,青年拼死掙扎,怎也不願放棄。青年衝上前,急急牽起來儒生的雙手,緊緊包握,「這雙手,就在你眼前,你說你不放手!」卻見儒生垂下眼,怎也不看他,青年慌了,幾乎是心碎的吶喊,「你答應我了,你答應我了啊!」
  
  
  
  心裡的忐忑 抱著慢慢就會好的
  感動都有了 還有什麼不認可
  不准我們把愛 給走成了坎坷
  
  
  
  「爹…爹…爹!!」 一聲聲,恍若催人心魂的呼喊。儒生別過了頭,硬是咬緊了牙,怎也不看青年。他不能心軟,他絕對不能心軟…
  
  只是,青年的哭喊卻是悽楚萬分的讓儒生幾乎再也堅守不了,「你看看我、看看我啊…」繞著儒生直打轉,青年甚至跪了下來,緊緊抱住儒生雙腿,「你真的不愛續緣、不要續緣了嗎?」
  
  「你真得不要我了嗎?」那句句,都如針狠狠扎在儒生的心頭。他痛得幾乎快無法呼吸。眼眶紅得幾乎不能再紅。
  
  「我不管別人說什麼,我只要和爹在一起!」那聲聲哀求,那始終堅持的信念,青年的跪求著,淚如雨下。為的就僅僅只是這樣的一句,「我只要和爹在一起!」
  
  「爹…」終至力竭昏厥。
  
  
  
  我懂得生命有沼澤 
  懂得愛會失去光澤
  只是在你懷裡是快樂的抉擇
  
  
  
  「續緣、續緣!」那一瞬間,心痛一覽無遺。儒生再也難以支撐,跪了下來。
  
  將昏倒的青年,緊緊抱入懷裡。再也放不開。
  
  一旁目睹的佛者,微微嘆息。「素還真,你…唉,前功盡棄。」
  
  「前輩,原來我…我也做不到。」儒生笑了。認栽了。
  
  他早該明白,卻仍是一意孤行。佯裝著眾人的反對,打得也不過是想讓青年心死絕望的念頭,豈料卻只是讓自己更加看清了青年想和自己在一起的決心。
  
  如果這真是青年一心想望。那麼,他再也不願放開。
  
  緊緊擁著昏厥的青年,儒生卻不見青年的嘴角微微的上揚了起來。淚光閃閃中的笑靨,洋溢著恍似無以倫比的幸福。
  
  
  
  我心裡也有的忐忑 曾經你也勇敢抱著
  思念還有歌 唱著我無法對你割捨
  相信我們傷的心會癒合
  
  
  
  那時候的他。
  是幸福的。
  而今…
  人事已非。
  
  
  
  他伸出了手,輕撫著那人的墓碑,緩緩閉上了眼。
  
  「爹…你可知,續緣很想你…」
  
  
  
  心裡的忐忑 時間跟我說會好的
  決心放好了 這一次非你不可
  
  若這不是愛  那有過的是什麼
  
  
  
  身後,腳步聲傳來。
  帶來,曾是那樣熟悉的呼喊。
  
  「續緣…」
  『續緣…』
  
  他一怔。回頭一望,卻見,「千葉先生。」
  
  「生辰慶典即將開始,續緣卻還在此地悼念故人,千葉實在好奇,是何人能得續緣青睞,如此念念不忘?」就像是明知故問,千葉一眼即見墓碑上的名姓,卻彷彿視而不見,一抹笑意完美的就好似全然不知。
  
  他聽了,卻是一言不發。僅僅只是盯視著千葉,卻像是在透過什麼,望向心底深處至死不忘的形影。
  
  驀地,千葉的眼神冷了。倏然,轉過了身。就這麼背對著,說了,「這次的慶典,千葉特地精心籌畫了一份大禮祝賀,還請續緣拭目以待。」
  
  語畢,人走。他怔在原地,半晌。笑了。卻是那樣意義不明。
  
  他回頭,再度望向那墓碑上名姓。
  
  『爹…』
  
  
  
  未出口的呢喃,讓風吹散了相思。
  
  不論時間多久…
  依舊未曾止歇。
  
  
  
  === === ===
  
  後記:
  文中歌詞段取自於梁靜茹的《用力抱著》。
  
  這篇再度打破別戀中最長一篇。= =||||
  希望大家看得過癮~聖誕快樂^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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