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陵

異常-04-
　　
　　
　　
　　握著那雙發紅起泡的手背，鐵驌求衣坐在蒼狼前方，正細心的為他上藥。
　　
　　拿著細小棉花棒，沾著藥水，一個大男人小心翼翼，凝神專注對待一人的模樣，那樣鐵漢柔情的一面，像極他曾在撼天闕身上見到，他忽然覺得心頭一陣刺疼，疼得他忍不住紅透眼眶。
　　
　　關不住的淚水不偏不倚落在燙紅的手背上，鐵驌求衣看見了，卻也沒停下，他頭也不抬，仍持續手上動作，只是力道放得更輕了。
　　
　　他不會問，這不是他能過問。他能做的，只能為他看得見的傷口上藥，他心上的傷，還輪不到自己來處理。
　　
　　嚴守本分，做好他分內的事。他只是他的特勤隨扈，他只要顧好他的人身安全。就只有這樣。但當他站起時，他卻像是忘了這一點，掏出了隨身攜帶的乾淨手帕，說服自己是因為聽信了他的判斷，才會害他受傷。
　　
　　他不過只是為他療傷。這種連自己想來都覺得荒謬可笑的理由，鐵驌求衣卻還是做了。他蹲下來開始為蒼狼擦淚。握著他的雙手還未放，他蹲著一點一點拭去蒼狼的悲傷。
　　
　　蒼狼的眼睛眨也不眨，怕是一眨眼又眼眶紅了，他看著那相同厚實的大掌，做著似曾相識的舉動，他忽然別過頭，緩下了一口氣，才慢慢又轉回，維持禮貌，「多謝。」
　　
　　「我送你回去。」或許他是看不下去，那種逞強。鐵驌求衣再度站起，將手帕塞進口袋，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蒼狼身上，無視他睜大眼睛，將他一把抱起。
　　
　　「你需要休息，閉上眼睛。」霸道的口吻，太相似。蒼狼眨著眼卻不敢再睜開，他怕自己再也忍不住。他拉高披在身上的外套，側頭靠攏那相似的寬闊胸膛。
　　
　　這一刻，就讓他自私的偷點相似的餘溫，哄著自己慢慢睡去。
　　
　　
　　
　　醫院急診室內，一個不良少年拄著臉，斜椅在診療床上，伸長被砍得兇殘，幾可見骨的右臂，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眼前的看似剛畢業，有著青澀稚嫩的臉蛋，但技術卻非常嫻熟的實習醫生，以飛快的速度替他縫合。

　　照理他應該會痛得呼天搶地，但他卻只是笑。笑得很像他的四肢跟他的大腦分家，一點也不關他的事。

　　這已經是第二次，修儒看見戮世摩羅被送進急診室，如果第一次他被打得頭破血流，又被捅得穿腸破肚的情況，他都不覺得嚴重，那現在整隻手臂被砍得稀巴爛的狀況，他八成當作是小兒科。

　　他一直不懂逞兇鬥狠拿自己身體來開玩笑這種事，到底有什麼好笑。修儒很想一針扎得他腦袋看能不能清醒一點，但真要是一針下去，他恐怕小命也跟著玩完。

　　看著修儒一臉吞忍，敢怒不敢言的表情，這種會引人想欺負的特質，戮世摩羅就覺得趣味。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他們都見上第二次了，他是不是該說幾句消遣，正式認識一下，也許以後可以省下來急診室的時間，直接請人到府服務。

　　戮世摩羅打著免費醫療的算盤，正想開口拐人時，突然跑進一名披頭散髮，神情瘋癲的青年，一見修儒便是開心的大喊。「大哥—」

　　「大哥、原來你在這裡，為什麼你要躲在這裡？是有壞人嗎？不要緊，有我在，我會保護大哥…等我找我心愛的…」他繞著修儒直打轉，問東問西，卻大多是喃喃自語。

　　修儒也不覺得厭煩，任無情葬月幾乎摟著自己又跳又鬧，只是微微頭疼起來，「大哥又發作了。」雖然大哥不會隨便傷人，但戮世摩羅那種看好戲的眼神…。安全起見，修儒安撫的拉著無情葬月，半哄半騙，又拖又扯硬是將人帶離，「大哥來…我們去哪裡，那裡沒壞人，還有大哥心愛的…」

　　看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戮世摩羅嘴角的笑意逐漸轉冷，他低喃著，「大哥啊…」彷彿勾起什麼不愉快的回憶，毫不掩飾的嘲諷參雜幾絲微乎其微的恨意。

　　失去看戲的目標，他無聊的翻正躺平，翹起二郎腿抖個幾下，上方原還刺得礙眼的日光燈，突然被黑影遮住大半，他笑了起來。聽著對方餘怒未消的聲調，明顯鬆了口氣，「小子，沒死就起來。」

　　「妖神將，我都不知你的本事這麼大。」算算這時程，還不到十分鐘，就殺光那群拿刀圍殺他的人。這種毒辣的作風…老實說，真合他的胃口。

　　「這樣就讓你驚嘆了嗎？」帶著面具，無人得見的真面目下，只留一雙薄唇，神秘性感的引人遐想。他微笑，笑得戮世摩羅直想做一件事。

　　他撐起左臂想起身，卻一時失去平衡。一切都像是意外。但見鬼的他們都知道這不過只是個拙劣的伎倆。他只是先起了頭。

　　然後，就再也不想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