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陵

異常-14-
　　
　　
　　
　　像是延續久遠前記憶中的吻，熾熱異常的氣息，近在自己的唇邊。俏如來緩緩睜開雙眼，迷濛的視線，聚焦在仍模糊的面孔，不甚清晰，卻為這異常的溫柔而微微心悸。
　　
　　那樣柔情繾綣、萬分珍惜，異於久遠前那場狂風暴雨的侵略，在每次感受後，都幾近體無完膚，足以焚身蝕骨的愛戀。當時如紋身般忘不了的痛楚，卻在這一刻，被小心翼翼的平撫。
　　
　　近在眉眼前的髮梢，豔紅非常，有別他記憶中眷戀的顏色。那溫柔的吻仍在他唇邊逗留。不像是第一次，俏如來察覺了，有更多未知的訊息衝擊著他的意識。
　　
　　他蹙眉，慣性的頭疼再次發作，曾中斷的片段記憶，如回流倒映在腦海中時，他清楚知道那不是夢境。縱然維持的時間並不長，但那不該發生的發生，還是發生了。
　　
　　他應該推開赤羽，他應該選擇保持距離，但俏如來卻只是閉上雙眼。他的大腦記憶了太多，想忘的忘不了，不想記的卻偏偏記牢。這不是第一次。他和赤羽之間，發生了太多次。
　　
　　他只是一直不想承認。他只是一直告訴自己，那不過都是夢。但現實從來就不容許他混淆。就算他永遠想要的只有默蒼離，但此時此刻，抱著他的人，吻著他的人，深深埋進他體內的人，卻永遠也不是他想要的人。
　　
　　記憶總是停留在很弔詭的想與不想，要與不要之間，猶豫徘徊。
　　
　　他曾推拒過，尖聲吶喊的要求停止，但現在俏如來卻覺得空虛，覺得寂寞，覺得好冷。他抱緊眼前的人，假裝自己還在夢中，緊閉著雙眼。
　　
　　赤羽沒有嘆息，溫柔的吻依舊在他唇邊逗留，縱然他已察覺俏如來的異常只是假裝。也許他應該停下，遏止這種不算正常的關係，或許他還能再回到最初單純的初衷。
　　
　　但他卻覺得這樣也好。回不去了也無所謂，他不想清醒，他就陪著他沈淪。對一個人死心塌地這種事，並不是只有他一人能做到。他赤羽，同樣也能。
　　
　　兩人脫下的衣褲被隨意丟置在床角，分不清是誰的攪亂一團，暗示著一開始的發生，是衝動地壓抑不了躁進。時間在倒回更早…。
　　
　　
　　
　　陰雨綿綿的夜晚，絲絲冷意散在雨中，涼得令人發寒。

　　俏如來獨自一人開車來到一間飯店。離約定的時間還早，停妥車後，他並不急著下車，安靜地坐在車內，神情略顯疲憊，眼瞼下泛著淡薄的黑圈，無精打采的令人愛憐。

　　他總是睡不安穩，慣性的失眠再加上惡劣習性，他並不愛惜自己的身體，熬夜更是家常便飯，在赤羽強行入住後，他這種下意識的自虐行為才略微改善。

　　他閉上眼，讓自己枕在椅背上集中精神，今晚的約會不容許他掉以輕心，雖然極有可能又會演變一場極耗體力的性事，但如果能避免，他寧願選擇強打精神周旋。

　　停車場內的幽暗，在隨後一台跑車駛入後，激起了刺眼的光線。俏如來受到外來強光的刺激，微睜雙眼，跑車擦身而過的瞬間，他清楚看見了一個人，一張根本不可能會再出現的臉孔。

　　心臟驟然緊縮，擠壓著呼吸，俏如來臉色慘白，一雙眼寫滿著震驚以及不可置信，明知希望渺茫，卻偏偏感受到一絲死灰復燃，他壓抑著激動，告誡著自己不可衝動，努力克制自己不能追上去。

　　或許只是他看錯。他讓自己懷疑，不斷懷疑，但引得他直想一探究竟的陷阱，卻慢慢停駛在他不遠的前方。一如當時，充滿著誘惑的危險。
　　
　　這絕對不是巧合。縱然理智拼命告誡自己，俏如來卻仍是動彈不得的僵在原地。他睜大雙眼，看著眼前車內發生的一切…。



　　影形的好處，在於可以天衣無縫、完美無缺的偽裝成另一個人。卻也同時悲哀的付出失去自我的代價。他現在是另一個人，一個他曾經仰望，渴望地恨不得褻瀆，卻怎樣也無法得逞的人。

　　 他們的鉅子，表情常是無太大的變動，眉眼間藏著的思緒，更是他窮盡一生也窺探不得。他總是離得他們很遠，站在他們怎樣也攀不上的高度，連一眼也不願垂憐，無須費力便能激起他們很多很多想望，總在情緒被激盪的波濤洶湧後，他依然能平靜無波的無動於衷。

　　他模仿不來鉅子的千萬分之一，不過也沒關係。重點是這張臉，能重重激起水花，泛起無限漣漪便已足夠。

　　「你現在的眼神充滿自戀傾向。」那雙投映在擋風玻璃上的眼神，讓欲星移不禁有嘆氣的衝動，「需要我提醒你嗎？…老七。」

　　加重語氣的稱呼，使玄之玄的目光逐漸收斂，他慢慢閉上眼，「你我皆有這種心思，我不信你對這張臉沒反應，老三。」

　　禮尚往來的語氣加重，毫無掩飾的不悅，欲星移聽了，也不動氣，他微微轉頭，「我對那張臉確實有反應，但贗品不比真品，還不夠讓人心動。」目光盯視著那張臉孔，嘴角揚起的角度，不無揶揄，「更何況你的聲音…就當作我做人失敗，很難有反應。」

　　「他可是稱讚過…」雖然當時那種讚譽，他聽了實在很刺耳。但事過境遷後，竟也成為他念念不忘的一段回憶。

　　也許就是如此在意，即使在難聽，依舊放在了心上。玄之玄睜開雙眼，目光膠著在身前擋風玻璃上倒映出的那張臉孔，情不自禁伸手正想觸摸自己的面容時，卻被欲星移制止，「雖然我實在不想說，但你這自我安慰的本事，怕是我們之間最銷魂的。」

　　「你這是羨慕？」看著擒抓自己手腕的力道，重得讓玄之玄不禁有了笑意。

　　「是嫉妒非常。」欲星移也不隱瞞、不否認，坦白誠實地讓玄之玄的笑意更濃，「哈，開始吧。」

　　他們對鉅子，始終都是有志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