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陵

暗潮10
　　
　　
　　
　　他來得不算太晚，卻也算不上早。可偏偏卻是撞上了那個時候。
　　
　　硯寒清從密道中欲進入欲星移病房的房門時，從門外聽見了奇怪的聲音，那聲音既低且輕，有那麼點壓抑，卻又透著一絲興奮的顫音，不似男人的粗喘，卻也無女人的高亢，是種古怪的令人會感到尷尬的詭異聲響。
　　
　　他按在門把的手一直猶豫不決是否要放開，偏偏就在這時，裡頭突然傳出一陣急促的碰撞聲響，驚得他一時沒有防備，手腕微微使力，悄悄開啟了一絲門縫。
　　
　　慶幸的是裡頭的碰撞聲持續了好一會才停下，掩蓋了他無心開門的聲響，他站在門縫邊緣，想著裡面的人，緩緩吐口氣後，終究還是放心不下往門縫裡望去。
　　
　　欲星移的病房內一如往昔的昏暗，燈光暖黃的黯淡，他想探望的人，依然沒任何起色的躺在病床上，然而硯寒清卻察覺到些微的異樣。他將視線又往內探進幾分，原先看不清的角度，突然闖進一道人影。
　　
　　那道人影顯得纖細又曼妙，形似女子，她似乎伏在欲星移的身上已久，硯寒清撞見時，她正緩緩起身，光線雖是朦朧，卻也無礙硯寒清看清對方的面容。
　　
　　目睹的一瞬間，硯寒清心頭狂震，難以置信對方竟是皇室的未貴妃，他屏住呼吸，震驚的幾乎只能眼睜睜看著，凌亂的床單無能掩飾太多一場情事的痕跡，也無能掩飾這僅是單方面的一場施暴。
　　
　　儀器仍在規律的運作，毫無異樣的似乎什麼也不曾發生，欲星移仍一如以往的不省人事，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以及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淫靡的氣味，都赤裸的彰顯著一個駭人的事實。
　　
　　有太多他不曾得知的訊息，在這一刻，爭先恐後衝擊著他的思維，他幾乎無法保持理智，在這一刻，他真想為欲星移衝動行事，然而，這終究不能真正解決問題。
　　
     硯寒清緊緊握住雙拳，竭力克制自己不能衝動，他不能打草驚蛇，尤其是木已成舟的這個時候。 
　　
　　即便這一刻他已無能阻止，卻也不是完全沒有遏止的機會，他必須趁著未珊瑚尚未發現自己前，儘速離開。硯寒清不再逗留，他悄悄關上門，卻渾然不覺就在他轉身離開的那一刻，未珊瑚竟抬頭看了一眼他出現的方向。
　　
　　彷彿是刻意的安排，有所預謀的計畫。她低笑一聲，再度伏下身來，側頭趴在欲星移胸前，掌心按在他的心臟位置，恍若重申著過往的誓言，神情是如此慎重，「我說過，我願意與你一同改變…」
　　
　　無人能改變，縱然欲星移對她說得決絕，不留一點念想，她眼中的偏執卻還是越趨瘋狂。「…就算現在你已經倒下，我也不會放棄與你一同。」
　　
　　她的聲音很輕，恍若自言自語似是無害，但沈浸於過往的恍惚神態，卻逼得她停不下犯行。所謂的理智，早已斷送他們之間的未來，她卻依然費盡心思，用盡全力的只想留在他左右。
　　
　　可到了最後，欲星移卻是連這點念想也不留給她，既然不管她怎樣做，都無法留在他身邊，那便這樣吧，這一次，「我會用我的方式…。」
　　
　　她會懷著這點念想，孕育著這個契機，直到創造他想要的美好遠景為止。
　　
　　
　　
　　
　　
　　從郵輪密道遠遠看見八紘穌浥走下船時，昔蒼白便不由自主的動了，他走得很快，好似等著心焦，一顆漂浮不定的心，似乎在真正來到八紘穌浥身前才安定下來。
　　
　　他看向來人，一如往常的沉默，只是不管他怎樣沉默，他眼中的狂熱明亮，卻是燒得一如以往的隱密。在確認八紘穌浥安然無恙後，昔蒼白便沉默的退至一邊。
　　
　　密道內的光不甚明亮，昏暗地掩蓋了昔蒼白眼中的狂熱，八紘穌浥一如既往朝昔蒼白點了個頭，心神疲憊的他察覺不了太多，自然也沒發現身旁的昔蒼白在看清他身上披著的大衣後，倏然瞠目的激動。
　　
　　那是北冥皇淵的…
　　
　　雖然昔蒼白早已知八紘穌浥與北冥皇淵之間的交易，但每次交易結束，八紘穌浥身上從來也不會留下任何有關北冥皇淵的事物，他以為交易便是交易，宗酋不會輕易接受交易以外的任何接觸，然而這次他卻是在八紘穌浥身上看見了例外。
　　
　　昔蒼白死死咬緊了唇，一發不語的沉默，似乎比往常更來得不易，他在自己的口中嚐到了血味，卻依然只能咬牙將那妒忌關在喉中。
　　
　　宗酋…。他不想問為什麼，也不能問為什麼，宗酋必然有他的原因，必然有他接受的理由，宗酋他或許只是…累了。昔蒼白對自己說了很多很多，多到他終能真正保持沉默，無聲的收埋那再度被自己扼殺的妒忌。
　　
　　他依然盡忠職守的守在八紘穌浥的身後，然而在八紘穌浥看不見的身後，他的眼神卻是逐漸幽深，就像是在編織著一個能安撫自己的幻夢，他眼中那屬於北冥皇淵的大衣已不復見，只剩下自己的雙手。
　　
　　他看著自己的一雙手，緩緩伸向八紘穌浥背後，就在將近觸碰的瞬間，他停了下來，彷彿他們之間隔著一條他不能跨越的界線，他小心翼翼的在界線外，讓自己的雙手代替那件大衣，覆在八紘穌浥的肩上。
　　
　　他慢慢收攏雙手像是抱緊了身前的人，即使這不過只是自欺欺人的虛幻安慰，昔蒼白仍是在這一刻，忍不住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