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先生剛來島上時天天發病,頻率時長、時短,一天總得要數次,那時鴻信臉上憂心,內心卻隱諱的像偷到了蜜,總有兩個人膩在島上一塊的快活感。
最初的一個月,鴻信還沉浸在這般的快活,沒察覺默先生有什麼不好,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只因默先生來到這島上,就像得了健忘,絕口不提鴻信將他擄來前沒有先問過他肯不肯。
那時鴻信嘴裡說著擔憂,可做得卻全是自己想要的,默先生就像心知肚明的從不戳破,每回一發病,便任由鴻信幫忙,不曾有過任何抗拒。
或許就是默先生這逆來順受的態度,讓鴻信生出了錯覺,兀自沉浸在這快活裡,以為默先生終於肯接受自己,只是礙於顏面羞於見人,才會對他提出唯一要求便是不能見光。
在暗室裡不能見光的日子做久了,鴻信越發一廂情願的認定,心裡想著再過不久,他們或許就能撕開這層黑,卻從沒想過當這天到來,他竟沒了勇氣。
那日清晨,他在沙灘上找到正在看日出的默先生,默先生一如往常,穿著一身寬鬆棉麻的白襯衫,配著裁剪合身的休閒褲,裸著雙腳踩在沙灘上。
白皙的腳掌陷進了白沙裡,像某種溫存的泥沼,慰留著默先生別走。浪花也同時跟著鼓譟,偷偷摸摸地親著默先生的腳趾,試圖挽留。
日出的餘暈還在攀爬,微末的光點費力地攀上描繪著默先生的輪廓,一點一點柔和了默先生的臉龐,鴻信就這麼等著默先生回頭看他一眼。
他想著那溫柔的輪廓,卻沒想過一直隱而未現的冷硬,就在默先生回頭的剎那間,清晰的刺眼。
鴻信驀地驚出一身冷汗,一股無以名之的恐懼頓生。
遙不可及的疏離來得太快,快得讓鴻信幾乎措手不及,他還來不及釐清長久以來的錯認,還不知該怎麼面對這冷漠的疏離,默先生卻在這時發病了。
他抱起默先生,心裡卻是慌得難受,生平第一次想要逃回暗室裡,不想撕開這層黑,但默先生卻像看透了什麼,毫不留情地的撕開,要他留下。
這是第一次,默先生沐浴在光裡,美得讓人目眩神迷,鴻信卻是怕得不敢看,像心裡頭早知道都是騙人,卻兀自沈淪、兀自歡喜了好久。
明明心裡是這麼喜歡默先生,鴻信卻恐懼的有了想要逃開的念頭。他以為默先生是快活的,他一直是這麼告訴自己的,卻從沒想過默先生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所謂的快活。
耳邊仍不時傳來默先生令人發狂的喘息,一聲聲銷魂不已,可鴻信知道那不再是種快活。
陽光普照的那天,他終於抬頭看清了默先生,也看見了那雙眼。
那裡頭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