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陵

心路。章22
　　
　　
　　
　　他死裡逃生，卻也從此受制於人。
　　
　　
　　
　　海風徐徐，崖邊有人觀佇。那是為死者悲傷的哀慟，無聲的目送。
　　
　　浪花、鮮花，交織在小船上，是一幕淒美，卻是美得太過讓人心酸。殘者、老者，太過浸淫於那樣哀悽的氛圍，皆無留意另一名伏在暗處的王者。
　　
　　不久，越漸飄遠、渺小的船隻燃起了熱焰，熊熊火勢如同漲起的海嘯，以不及掩耳的速度，迅速吞蝕那樣淒美的一切，終歸虛無的沈沒。
　　
　　殘者、老者縱使離情依依，卻也不得不邁開步伐，朝往完成死者的遺願。
　　
　　然而，伏在暗處的王者，卻絲毫未動，就在兩人離開現場的一瞬間，只見海面激起一處水花，轉眼王者也消失於現場，無聲無息的不知所蹤。
　　
　　
　　
　　翳流深處。燈火昏黃，靜謐而詭暗。
　　
　　只聞遠處沙沙腳步聲響起，略微急促卻又不失沈穩。來者是誰？在這深夜、在這翳流深處，能毫無顧忌，暢通無阻的進入者，古今唯有一人。
　　
　　燈黃的光影，襯著來人髮冠垂飾一明一滅的飄逸，來人有著一張極為尊貴美艷的一張臉，但此時卻似被水色浸染，晶瑩珠粒密佈在額間，彷彿是沁著細汗，竟成了一種憂心忡忡的假象。
　　
　　來人身前還有一物，包裹著長白大布，來人似乎很在意，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抱在懷裡。
　　
　　最後，來人來到一處門前。當門啟的一剎，注定了誰日後形同軟禁的命運。
　　
　　
　　
　　風起了。當時故居舊地。
　　有人曾約定的時限到了。
　　卻是彼此也料想不到的。
　　雙雙失約。
　　
　　
　　
　　三個月後，人事全非。
　　
　　
　　
　　他醒了過來，在他意想不到的情形，在他料想不到的時候。
　　
　　他睜開了眼，同時間，正有人輕柔的在為他梳理。
　　
　　四周盡是白霧，他在沸騰的蒸汽裡沐浴，一雙柔白的指掌，正熟練的在他身體各部位搓洗、按揉，他雖是一驚卻也不動聲色。
　　
　　享慣風流豔福的人，這當下自是大大方方享受這套全身指壓按摩的服務，心安理得的自以為這是身在天國的美好待遇。
　　
　　只是當他再度閉上眼，耳畔響起的卻是再熟悉不過的聲嗓，「地府遊一遭，依然不改風流本色，慕少艾真不愧是慕少艾。」
　　
　　這聲音──？！猛然驚覺，慕少艾這才發現此地不是天國，自己也還未一命嗚呼。
　　
　　「北辰元凰？！」頭一瞥，倒是大大意外此時此刻給了他風流豔情享受的人竟會是是最不可能的人。
　　
　　莫非他其實還是在天國的？不由使勁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這一掐痛得他差點一聲哀嚎跌入水底，嘴角抽慉的滑稽表情，讓身旁的元凰見狀不禁忍俊不住。「噗──」
　　
　　將頭抵上慕少艾的肩膀，元凰笑意未減，「想確認未死，不一定得靠這法子啊。」這話完，所有的言語都在這一刻消音，慕少艾回不了話，元凰更是沒法說。
　　
　　緊密的唇舌交纏，壓制著慕少艾，甚至漸趨下風。是驚疑、更是心慌，在這一刻，慕少艾驚覺自己竟是一點招架餘地也無，雙手使不上力，體內的真氣彷彿流失，匯聚不了，更是拋空。
　　
　　幾乎險在翻船的那一剎那，元凰放開了他，他不由喘著氣，腦智卻是異常清楚，「這就是你期待的實驗結果。」
　　
　　無法克制發顫的雙手，他在這一刻明白了當初元凰餵藥的目的，是救了他，卻也讓他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
　　
　　「這樣不是很好嗎？」揚起一笑，元凰笑得魅惑，不失惡意的口吻，指尖恣意的侵擾，滑過慕少艾的臉頰，元凰轉而冷笑，「成了個廢人的慕少艾，總比成了個死人的慕少艾還要叫人感到有趣多了。」
　　
　　怔然望著愛極生恨的元凰，慕少艾笑了，一如早前的苦澀，「是啊，是有趣多了，活著總免不了受苦。」緊緊握拳止住打顫，慕少艾狠很朝自己心口打了一拳，「這心痛，我慕少艾用下半輩子的餘生還你了。」
　　
　　伸出另一手，將愣住的元凰拉入懷，慕少艾再笑，「留在身旁總比失去好，總有機會慢慢討，小凰兒人生也這麼只有一次，想盡情報復就來吧。」
　　
　　
　　
        快意恩仇，是江湖，卻也是人生。
　　到頭終究付諸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