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聞、四十七
  
  
  
  壞人最終是有報應的。
  
  
  
  他想自個兒總會有這麼一天。
  
  只是他太習慣偽善,當習慣成了自然,演戲成了家常便飯,他倒是真的忘了自己有多壞,也許他就真以為自己是個好人。所以報應臨頭的這一天,他倒是不知所措起來,或說完全是在驚愕之下完結了他的生命。
  
  這天,一如平常。他在琉璃仙境想著惡毒的殲滅大計。他想著要是他的合夥人,應付不來,他就得馬上趕場前去。
  
  只是他忽略了變故的存在。當一位不速之客找上門來。他還真是險些慌了手腳。
  
  他想起那天刻意演個小兵放人,豈料趕場殺了個人後,回頭尋人,卻尋不著了,意外的失著,他嘔得更想殺人,卻在此刻見著這人,反倒心喜的的消了心頭火。
  
  這頭銀白長髮、素白的長衫,少了往昔刺眼的海螺、光芒萬丈的佛牒,肅殺之氣銳減,倒是柔美之態暴增。不過這形態上的改變都不及那內功盡失的頹廢,更教他驚喜爽快。
  
  對個廢人還需心防嗎?他向來就自恃甚高,眼下的發現自是讓他樂得合不攏嘴,更甚是鬆懈了。
  
  問明他是來等一名故人後,他倒也留下,言談間,這人倒了一杯茶,如同在懸浮奇谷時,同樣遞給了他。
  
  他不疑有詐,他知道這人的正直,知己知彼。他就順著他的叨擾語意,喝下了這口茶。不料,這卻是報應的開端。
  
  當茶入喉口,甘甜的津液順勢滑落胃袋,疼痛感卻也隨之蔓延而起。一股劇烈的刺骨穿心折騰著,他首次耐不住性子翻了桌。
  
  他難以相信這人會使這手段,卻見他面無表情,寧靜的面容上瞧不著一絲心虛及不該。只是淡淡說了。「殺生為護生。」即使武功廢了,這依舊是他不變的初衷,那怕是用了手段。
  
  他氣極,竟會一時大意著了他的道。怒極反撲,卻在反撲將至這人身前,反倒被破空的箭聲給阻了步伐。
  
  「啊──」一聲慘叫響起。三道箭簇正不偏不倚射中他的三處要害。他痛的鮮血狂失、內息紊亂,正欲要逃,卻逢煞星攔路。
  
  曾是他愛煞的雪白,而今倒成了死神的色彩。他見到那道雪白冷著笑,笑意失了往昔對他的和煦。
  
  追殺的戰局從此刻起了開端。
  
  
  
  三人皆展開手段。
  一個用藥、一個動口、一個使劍。
  動口的人煽動復仇的鳳凰,三箭暗襲,破空取命。
  
  
  
  他被追得狼狽,這是他第一次演得如此疲憊。
  
  享受被逼命的快感,是需在極度自信實力下才體會得了這病態的恣意。往昔,他也不是不曾有過這種病態。只是現在這恣意他感受不到,潛藏的恐懼卻已被淋漓盡致的激發出來。
  
  他想著他的合夥人,想到望眼欲穿的在急馳著。只需在一段路程,當初他倆曾談起的合體,就快到進行的一刻。
  
  路程再遠,終也有到盡頭之時。他獰著笑,急迫的眉眼夾雜致命的喜悅,他喊著,「快啊──」催促著自己、也催促著他人。
  
  就在他終與他的合夥人交會的一剎那。
  
  教他驚愕萬分的事情竟發生了,白髮掩面下的那張醜陋,原是他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臉孔,何時竟變了個樣。
  
  他見到了張該是死人的面孔,就這麼大剌剌的隨著起風,白髮撩飛的一瞬,突兀又顯眼的裸露在他眼前。
  
  那是張與著醜陋毫無瓜葛的面孔。俊挺的過於端麗的容貌,曾是那夜失了智教他瘋狂凌虐的根源。純粹的不過是洩慾及利用的一顆棋子。
  
  他想著自己或許是眼花了。就在這一瞬間的風過、髮落,一切如常,白髮掩面下的那張容顏,何該還是那般的醜陋。
  
  相由心生,他那惡毒的心腸藉由化體轉而毫不掩飾彰顯於那張醜陋。可這醜陋仍最終免不了藉由合體回歸於同個自我。如同偽善,其本質仍舊醜惡。
  
  他不是個好人。只因一個人分飾兩角的時間太長,長到讓他忘了自己,真以為能做個好人。聖蹤、聖蹤,這名取來倒淪為一種反諷。聖賢不過籠中影啊。
  
  醜陋,本就是人性中的一環,他只不過是再度做回了原來的自我。他緊緊抱著這何該屬於他的醜陋,奮力的汲取,忘卻了物極必反。
  
  當他逐漸感受到力量無窮無盡時,卻也是身體無能負荷的極端膨脹。他愕然,卻不僅止於身體上的變化,他更看到了那張該是眼花的存在。
  
  「你…」他倒抽了口氣,「原來…」在這當口,才明白這一切都是一場計。「哈哈哈哈──」他不由狂笑了起來,輸的心有不甘,卻是命到盡頭。
  
  任著體內真氣急速擴張膨脹,他緊緊揪著他,就是死也想拖個人墊被的惡劣心態依舊未曾在死時有過動搖。
  
  他卻是沒有任何掙扎,那張俊挺的臉孔,一如暗夜中的非法正義,透著不為人知的堅決,反倒是伸出了手,輕撫他的頰,笑了。「聖蹤、邪影,你說咱倆的名可不就是個互補,光與影的玩味諷刺。」
  
  望著他不斷膨脹而變形的輪廓,那張原是方俊的臉孔竟也逐漸變得醜陋。「我曾說過這蘭若經的血案,是聖蹤與邪影合謀,因此就是死也得一塊。」幽幽一笑,卻笑出了真心。「一步天履,尋得可不就是一人的蹤影。」
  
  是誰瞪大了眼,慢慢鬆開了手。那驚愕與不知所措,卻換來誰的深情擁抱。
  
  就在這自爆的最後一刻。
  
  是誰說了、是誰又聽到了。
  
  「我給你……」
  
  如同那一夜,堅定不悔的一句。
  
  
  
  是恩償、亦或還情?
  在爆散的血雨下是來世未了的情緣。
  
  
  
  『我叫尋,一步天履.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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