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21-



  陰暗的病房內,一道透明玻璃牆面,分隔內外,雁王坐在外頭,一張紅色的沙發椅上,注視著待在內中的男人。
  
  男人躺臥在床上,披散著一頭黑髮,雙眼眨也不眨,彷彿正直視著雁王,但細看就會發現男人的雙眼空洞,一動也不動的姿態,就像具空殼人偶被擺放在床上。
  
  僵持的沉默,在時間流轉中持續進行,雁王維持著一貫思考的動作,單手支頤,半晌,似乎終於厭膩了這無聊的對看遊戲,緩緩開口打破僵局,「八年前你問我的一個問題…」
  
  一瞬間,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竟起了作用,原本男人如人偶般毫無動靜的身體,竟微微抽動一下,雖在意料之中的反應,卻也超乎雁王所預期的快。

  雁王開始若有所思的盯著眼前男人,「我的答案…」

  他刻意放緩語速,遲遲未出口的答案,彷彿消磨了誰的耐性,房內氣壓隨著時間流逝,逐漸凝結成一股逼人的壓迫,似是催促,反常的令人呼吸窒礙。

  雁王持續沈默,冷眼注視眼前男人悄然起了變化,他的髮色逐漸轉變,原先的烏黑已被一頭銀灰取代,一如一個徵兆,暗示著他,男人的耐性已被壓榨至極致,只需再撩撥一下…

  「是。」一個回答,脫口而出的同時,意外驟然發生。

  房內氣壓竟在瞬間被逼至臨界的反彈釋放,由內而外的強大氣勁剎那轟碎眼前玻璃牆面,漫天爆開的碎片,在須臾凝滯過後,如同被外力操控竟紛紛射向雁王。

  致命招呼迎面而來,雁王竟不閃不避,眼中波瀾不興,迅速出手化解這場逼命危機,一陣塵囂過後,原在床上的男人卻失去蹤影。
  
  雁王也不在意,隨手拍落身上沾染的些許塵埃,對著空氣似是自言自語,「這招呼也未免太過熱情。」話語方落,便聽見一聲輕笑,一道身影緩緩現形。

  「久違了,任飄渺。」雁王望著眼前氣勢懾人的昔日故交,銀灰的長髮無風自舞,任飄渺一雙眼睛冷冽如昔,他勾起一笑,神態隱隱透著一絲瘋狂,「我已等不及與你好好敘舊。」
  
  遂不及防的撲近,似乎已成默契,雁王的態度竟也曖昧的放任。他雙手擱在沙發扶手,雙腿交叉,一派放鬆的姿態,面上掛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像是邀請又似陷阱,任飄渺慢慢傾身,將人困鎖在椅內,眼神透著逐漸火熱的興奮。這場遊戲的前奏,少不了溫柔的低語,「你難得一見的坦承,值得獎賞。」
  
  他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他一直都知道…能勾動他的慾望,從來只有一個人。任飄渺輕笑的敲下開始,「…想聽見他的聲音嗎?」

  那一瞬間,關鍵的言詞再次勾動了曾經狂熱過的遊戲,那雙波瀾不興的眼中,頓時激起了一絲漣漪。「他的喘息…」隨著任飄渺一下狠敲,漣漪漸漸擴大,「那種異常壓抑…」
  
  他終於出手勾攬任飄渺,眼中的瘋狂已和任飄渺不相上下,他們是同一種人。
  
  始終都是。



  救護車的鳴笛聲,交雜著喧擾的人聲,那該是刺耳吵雜的聲調,他卻聽不清楚,恍惚中不斷有人在呼喊他,「戮世摩羅、戮世摩羅…你振作!我會救你,我一定會救你…」
  
  彷彿被麻醉了全身,被厚重的疲憊倦怠籠罩,他沒有反應,被人大力拖行出車外時,他的雙腿應該會有感覺,但他卻像喪失知覺,意識彷彿仍停留在不願走的最後一刻。
  
  『網…中人…』他的嘴唇動了動,想開口留下一個人,卻是誰也聽不見。
  
  我會救你…那四字餘音繚繞的像是一副枷鎖,戮世摩羅覺得自己被困住了,困在一個名為軀體的空殼,全身動彈不得,無可奈何、無能為力,逃不出,也留不下誰。
  
  如同原罪,總避不了的困境,讓他想自嘲,卻連彎起嘴角都做不到,只剩下意識還在掙扎,他睜著越漸沈重的眼皮,目光飄遠望著被火光映得紅亮的夜色,今晚的夜色,也如同兩年前那一晚…

  充斥著火光,喧囂的刺耳鳴聲…
  
  
  
  喧囂不停的夜晚,警笛鳴聲來回不斷在街道穿梭,企圖讓被火光照得紅通通的夜色,黯淡下來。

  在這高約百層的失火大樓對面樓頂,佇立了五個人,其中一人站在四人前面,年紀看來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
  
  他的表情似乎透著玩味,嘴角揚起的弧度,對比身後四人明顯僵硬震驚的反應,倒顯得前者反應不正常的詭異。
  
  如果說這是下戰書,戮世摩羅還真不得不讚嘆網中人的創意,這種火燒摩天大樓堪比恐怖恐擊的縱火模式,連著猶如骨牌效應的炸彈層層炸上去,要不是早已知道這是他的挑釁,戮世摩羅還真以為這是網中人特地為自己精心安排的一場煙火秀。
  
  「帝尊啊~妖神將分明是故意的,竟然縱火燒掉我們目前最賺錢、最夯的賭場酒店,完全不將帝尊看在眼內,要是帝尊再繼續這樣保持沉默下去、」所謂的小人總愛搧風點火,殺生鬼言正準備鼓動他三吋不爛之舌,加油添醋拉高對網中人的仇恨值時,就聽到戮世摩羅嘆了一口氣。
  
  「天兵君,這麼美麗壯觀的煙火秀,還不夠讓你嘆為觀止嗎?」雖然殺生鬼言一向秉持著帝尊是對的這個信念,但有時候帝尊的言論仍是匪夷所思的會讓他不免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煙、煙火秀?」
  
  「難道不是嘛。」戮世摩羅轉過身來,面帶微笑,「妖神將特意送上的賀禮,在這種時刻,我們不是應該要靜靜欣賞他這份美意,享受這燒錢的快感後,再來慢慢替他搥心肝,估算這筆帳妖神將要賣身多少年才能償還。」
  
  也許要賣身一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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