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陵

色計-09-

　　杏花君還來不及上前摀住他的嘴，默蒼離便被突來的白色斗蓬罩住了頭臉，連同身體也被披風罩得嚴密，還沒反應過來，人已被俏如來抱在胸前。

　　俏如來萬萬沒想到他和蒼狼正準備離開咖啡廳時，會目睹這驚人一幕，顧不得身上穿著還是不久前才在跟蒼狼獻寶，珍惜不已的戲服，他一把脫下斗蓬披風，三步併作兩步，便將人打包到懷裡。
　　
　　像是那桶冰水也淋在他身上一樣，俏如來也跟著一起唇色發白、全身發顫，臉上的表情顯得既慌亂又無措，連話也說不好，「你…你還、還好嗎？」

　　抹在默蒼離臉上的掌心來來回回，牽起他的手也不停呵氣搓揉，舉止親密的完全忘了他們身前還有攝影機及麥克風正對著他們。
　　
　　盯著俏如來這幾乎嚇壞的擔憂反應，原本氣場全開，完全開啟入戲模式的默蒼離竟閃神了，生平第一次的出神入化的演技亮起了警示紅燈。

　　現場閃光燈開始啪啦啪啦不停閃動，他們卻像視若無睹，四目相對又旁若無人的放閃程度，令站在他們身旁的杏花君不知該頭大還是該興奮，他已能預見明天的影劇頭版一定是他們這未演先轟動的勁爆師徒情。

　　他忽然又看見白花花的鈔票在他眼前飛滿天，照理說他應該會開心地飛上天，但為什麼這次他卻反常的覺得大大不妙啊—

　　彷彿要應驗他好的不靈壞的特靈的烏鴉直覺，現場突然爆出一聲槍響，在眾人一片尖叫奔逃中，竄出了六七個蒙面人，像是鎖定目標，持槍直朝著穿著白色斗蓬的默蒼離衝來，活生生的綁票戲碼，就在一陣持槍掃射的混亂中結束。

　　整個過程還持續不到五分鐘，但卻像經歷一世紀這般久，等到所有槍聲平息，門外響起刺耳的油門催聲，蒼狼才放開死命想往外衝去救人的俏如來，安撫那已睜紅一雙眼的人，「俏如來你別著急，剛才趁亂時我已聯絡軍長，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

　　綁票討得不就是贖金，只是為什麼對象會是默蒼離，蒼狼不禁匪夷所思，雖然他無緣進軍演藝界，卻也曾聽聞不少關於默蒼離的傳聞，聽聞他片酬高得嚇人，但也因個人因素導致拍片風險增高而賠償到入不敷出，甚至淪落到將近喝西北風的窘境，若說頭號肥羊，俏如來還比較像是目標…

　　猛然靈光一閃，蒼狼頓時尷尬起來，該不會是那件白色斗蓬造就了一個代罪羔羊的錯誤…蒼狼還在懷疑，身後不遠的杏花君卻在此時大聲咒罵起來，「天殺的！那些綁匪是沒長眼睛喔，明明有一個真真正正的大肥羊在這啊—」

　　猶如現場直播的證實，蒼狼還不及對杏花君打pass，就只見俏如來淚眼朦朧的望向杏花君，眼神說有多惹人憐就有多惹人憐，瞧得杏花君一整個心慌又心虛，連忙改口解釋，「啊、不是，俏如來啊你別多想，蒼離他、他…平常個性就是特別那個欸、機車，所以也有可能早有人看他不順眼…」

　　只是才解釋到一半，俏如來就撲上來抓住杏花君的雙肩，神情激動的活像他就是幕後主使者，聲淚俱下的哀求道，「贖金！不管多少贖金！我都會付，我只要他平安—」

　　害他熊熊覺得天殺的綁匪還真是沒看走眼啊—

　　一個失誤總是會引起連鎖反應，尤其擄人勒索這條，綁錯肉票的後果更是不堪設想。

　　當默蒼離被帶到這樁綁票案的主犯帝鬼面前，綁在木椅上而被拉下白色斗蓬露出那張面無表情臉孔時，帝鬼只覺得整個世界都靜了。

　　第一次帝鬼的手抖得像是罹患巴金森氏症，臉上表情全是見鬼的不可置信，語氣明顯是遇到熟識的震驚還夾雜一絲惡寒，「你、怎會是你…」
　　
　　帝鬼怎樣也想不到這跟監許久，終於抓準時機犯案的肉票人選俏如來，竟會一個眨眼變成了他求學時期的夢中情人及惡夢源頭。
　　
　　回想起那學生時代慘痛的告白過往，帝鬼就不禁一臉慘綠，當時他刻意製造默蒼落單的機會，在一個裝飾的美輪美奐的琉璃樹下，挑了一個燈光美、氣氛佳的時機出現在他眼前，結果他還沒開口，默蒼離便以為他想釘孤支，二話不說就開打，被誤解不說，最慘的是他竟然還打輸默蒼離，被打得足足在醫院躺了一個月才出院。

　　從此他的夢中的情人就變成了他的惡夢源頭，往事不堪再回首，一想起就會讓帝鬼忍不住鼻酸兼欷噓，誰能料到堂堂一個黑道老大也有過一段不為人知的心酸黑歷史。

　　忍住想仰天長嘯的衝動，帝鬼盡量維持一個老大該有的風範，慢慢轉回頭詢問背後的七名天兵手下。「…俏如來人呢？」

　　「咦，老大，不就在你眼前，你不是說那個穿著白色斗蓬是目標嗎？」一個天兵就很要命，當七個天兵都異口同聲，面露疑惑的時候，還有誰能不無語問蒼天，帝鬼由衷佩服起自己的氣度。

　　「…」長長的深呼吸口氣後，帝鬼決定還是先解決眼前的麻煩，「你還記得我是誰嗎？」

　　通常這種問題很像尋仇的開場白，而在肉票與綁匪之間不對等的立場下，這種提問更會加深肉票的恐懼，但默蒼離卻是不為所懼，依然面無表情，只淡淡看了帝鬼一眼便說了，「大四下學期，四月四號下午四點在第四棵琉璃樹前找我單挑的人。」

　　「呃…」像是多年後終於恍然大悟自己當時失敗的原因，帝鬼一臉像吞了個鴨蛋哽在喉嚨的表情。當年他是多天才才選了都是四的諧音時機去告白，想什麼置之死地而後生，果真被打到住院等往生。

　　差點被這句話激得想去撞牆的帝鬼，猛然回神，才發現明明只要兩個字就能解決的答案，默蒼離卻是說了一串，該不會他根本就不記得…帝鬼又深深吸了口氣，壓抑住那蠢蠢欲動的淚腺，抱著壯士斷腕的決心咬牙問了，「我的名字？」

　　「嗯…」一聲輕吟不輕不重，卻讓帝鬼宛如大考過後等待放榜的緊張煎熬，就在他終於受不了想衝上前狠狠搖晃默蒼離時，卻見他一個大大的點頭，帝鬼喜出望外的還以為默蒼離記得，便聽到了讓他馬上一愣的噴嚏聲，「哈啾—」

　　就在帝鬼傻住的同時，背後竟響起了讓他更傻眼的BGM，「要知道傷心總是難免的，在每一個夢醒時分，有些事情你現在不必問，有些人你永遠不必等～」

　　回過頭看著一排整齊高唱的天兵手下們，帝鬼終於體會到什麼是欲哭無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