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06
他躺在床上,像隻離水的魚,尾鰭失去了作用,只能依靠著胸腹苟延殘喘的動彈。他一下一下的掙動,虛弱的掙扎,汗濕了全身,卻還是不想放棄逃離。
一小時前發生了什麼事情,記憶似乎變得模糊,恍恍惚惚的讓他彷彿像是作了個惡夢,夢中的人和記憶中的人,生了相同的面孔,但卻陌生的讓他認不得。
夢虯孫想忘記這個夢,但所有難堪的細節,都好似在大腦札根,深入的讓他想忘也忘不了。
那時的八紘穌浥臉上沒有半分笑容,連眼神也是夢虯孫從未見過的壓抑與危險,他甚至沒任何開口阻止的機會,便被打濕一身,連同雙腿的石膏也被迅速的拆解下來。
一切發生的極快,快得讓他根本無法逃脫。
他從未想過八紘穌浥會這樣做,將他當成是初生嬰兒來對待,極有耐性的將他從頭到腳細緻的洗刷一遍。
那樣的過程,讓他的情緒逐漸被羞恥與驚恐佔據,他大聲咆哮試圖抵銷這種令人難堪的情緒,卻換來滿口的泡泡堵嘴。
最後被撈上岸時,他幾近奄奄一息。
他想八紘穌浥也許想殺了自己,在他昏昏欲厥的時候,他似乎再次被堵住了嘴,別於先前異樣的觸感,他掙扎半晌,才猛然意識到那種莫名熟悉的觸感來自哪裡。
他渾渾噩噩的想看清到底是什麼,卻只模糊看見八紘穌浥的身影。這是惡夢最後的結尾。他應該驚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已醒來許久。
他摸著自己的嘴唇,唇上殘留的餘溫,鮮明的幾乎不像錯覺,他的臉色逐漸發白,彷彿有人緊緊掐住他的脖子,濃重的窒息感沉沉壓在他的心頭。
他喘著氣,恍如呼救,「八爪…」
然而,他曾經以為的朋友,卻早已不在。
換下一身濕淋狼狽後,八紘穌浥站在蓮蓬頭底下,微微呼出一口氣,思緒彷彿還停留在不久前,替夢虯孫清理的時候。
他想起以前他們也曾有過幾次的裸裎相對,那時年少輕狂,他們曾一同沖澡,也曾在溪邊裸泳,毫不避嫌的在對方身前換衣。
他不只一次看過夢虯孫在他眼前脫得精光,笑嘻嘻的光著屁股從他面前走過,一身透白肌膚在陽光下曬得發亮,誘人的讓他萌生觸摸的一點念頭。
他當時並不在意,卻未曾想過這一點念頭,後來卻隨著時間累積,慢慢、慢慢變成深重的執念。等他察覺時,那份執念已重得讓他無法從心頭移除,讓他連逃離的退路也無。
呼吸再次漸漸不穩時,他轉開水龍頭,毫不留情澆熄身下沸騰的心思,也戳破他一直以為的一個假象。
原來他並不如自己想像的冷靜,原來他並不是這麼冷淡的一個人,沸騰的心思正在失控的叫囂,聲嘶力竭的吶喊原來是這樣。
他甚至不敢將自己留在最後,失控的底線一觸即發,加大的冷水不斷加深他的壓抑,他不敢再回想,如果那時候,他越過那條線…
他就只留下一條路給夢虯孫走。而那條絕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親手逼夢虯孫走上。
縱使他早已走在絕路上。
八紘穌浥走出浴室時,昔蒼白已候在門外多時。
「宗酋,鉛老來了。」簡潔的話語,平鋪直敘的似是毫無情緒在內。但八紘穌浥卻能察覺他的不滿,來自於他手上緊捏的邀請函。
一張特意用耀眼的香檳金作為封套的邀請函,選色似是藏著邀請人不欲明說的私心,卻又不掩暗示的與八紘穌浥手掌膚色融為一體。
它所代表的不僅只是表面所見的邀請,更有深層的交易存在其中。
它已不只一次出現在八紘穌浥眼前,每次出現的時間也不一定,但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他最後總會選擇接受。
即便他無時無刻都想撕毀它,終結每次的交易,卻還不到時候,鰭鱗會仍需要交易的存在。在他仍身為鰭鱗會宗酋的這一刻,他仍然會為鰭鱗會牟取最大的利益。
因此他總是將八紘穌浥個人的意願,擺在從來也不曾考慮的位置上,忘了那樣的漠視,也總有情緒反彈的一刻。
厭惡在八紘穌浥打開邀請函看了幾行字後,被催生到最高點,情緒反彈的猛烈,一股作嘔的感受,剎那間衝擊著他搖搖欲墜,在昔蒼白見狀欲靠近的同時,伸出一手制止了他。
他強行摀住自己的嘴,空出一手死死按在牆上,竭盡所能的逼自己將那厭惡吞下去。
「宗酋?」背後傳來昔蒼白的擔憂,他搖了搖頭,甩下那搖搖欲墜的脆弱,重新再度站直。
他邁開步伐,沒有回頭,往那條絕路上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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