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18-
天暗了,大雨仍在不停下落。
俏如來坐在路邊,垂著長髮低著頭,直至有人站在他的眼前。
他的眼前停著一雙黑色皮鞋,在很久遠的記憶中,那時有一個人也是穿著相同色系的皮鞋,這樣站在的他眼前。
他沒有抬頭,只是死死盯著那雙皮鞋,上方的雨不再落在他身上,像是為他建了一個歇腳處,他儘管停留也不要緊。
他的眼眶濕了,卻像是被雨水打濕一樣,上方的人看不見,他也不想被人瞧見,他的頭垂得更低了。
赤羽只是沉默,卻用肢體說了。他陪著俏如來坐下來,傘柄撐在兩人的中央,卻又明顯的偏向俏如來更多些。不用言明的心意,總在無聲的時刻,靜謐流洩。
輕微的窸窣聲響起,在俏如來聽見的同時,一件西裝外套已披在他肩上。一如他曾說過,他會無時無刻的關心他。即使他什麼也沒問,俏如來也能明白。
他伸手抓緊肩上的外套,緩緩抬起頭來,望向赤羽。
赤羽回望他的眼神極為火熱,他空洞的雙眼逐漸燃起一絲火簇,冷得發顫的身軀,迫切需要熱度取暖,他本能的撲上去。
傘倒下,赤羽也被俏如來撲上的力道壓下,他靠得極近,就像是即將失控的極力壓抑,「赤羽先生…」彷彿用盡氣力的擠出理智,他不想利用他—
一旦跨過這界線,他能償還的再也償還不起。他的感情早已異常的容不下任何正常感情,他明明想推開他,但身體卻份外渴求著這份熱度而緊緊攀附。
他眼中的劇烈掙扎的讓赤羽再也不忍,太心疼一個人,就寧願讓自己也背負著他的疼。他常說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一個恩仇分明的人,他的感情也能愛恨分明的走向極端。
他伸出雙手捧住俏如來的臉頰,不容他眼中的掙扎再繼續,義無反顧的吻上,雨夜的寂冷混著他眼中流下的酸澀苦味,一同沒入他的嘴裡,苦得難以入喉,赤羽卻毫不介意的一再吞落。
他們之間的那道界線,或許也只是他用來欺騙自己,其實它從來也不曾存在。
雨聲仍在持續,滴滴答答響在俏如來的心上,慢慢起了疙瘩。
他的一雙唇被熨貼得又紅又腫,臉上被暖得發燙,但身體卻仍是冷的,下進心中的小雨,如不斷湧起的水泡,消融的刺疼一點一點滿佈在心頭,疼得他難受,疼得他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的理智開始在抗拒,強逼著雙手做出推拒,卻被惡狠的加深嘴上的吻。不容逃脫的進逼,在一個翻身過後,變得更為迫切。
俯視他的眼神火熱的彷彿已失去理智,他應該覺得恐懼,卻有一絲的失神。滂沱大雨還在,他卻覺得周圍靜了,碰地一聲過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和赤羽一同關進一輛黑色的方格內。
吐著失控的蛇信,開始纏上他的頸,鎖骨被飢餓啃噬,貪婪的不留一絲餘地,伴著濕熱黏膩的遊走,竄上他發冷的身軀,他眼中倒映的黑暗,逐漸被一抹豔紅浸染…
下壓的椅背承載著兩人的重量,他雙腿大開,仰著頭坐在赤羽身上,無聲喘息著最淋漓盡致的濕漉,在交合的細縫中逸出體內的飢渴,似無饜足,叫囂地響在滴滴答答分秒流逝的雨中,越發陷得更深、更沉…
他想爬出這泥沼,卻始終仍是往下墜,耽溺於陷入之後的陣痛,激起那片刻短暫的假想,然後再然後,不斷重複借著這樣的疼痛,懷念早已不在的人。
深深的哽咽鎖在喉中,他未刻下的淚痕印在眼中,他知道自己再也好不了了,倒映在他瞳孔中的髮色,火紅的像是暗夜中的一把火,足以驅趕所有孤獨寒冷,他卻還是覺得冷…
冷得無法自抑…
『…冷嗎?』恍惚,記憶吐出了兩字,迴盪在他耳邊。
「下雪了。 」空中飄下細雪,他眼前的默蒼離定定望著遠方,半晌,才回過頭看向他。
他們正在前往機場的途中,距離不遠,只剩一公里遠。原本就徒步的他們,現在也只需加快腳程。
俏如來以為他會催促,但他卻是盯著穿著單薄的自己,淡淡問了兩字,「…冷嗎?」乍聽似乎有關心的意味,卻無任何情緒在內,表情也淡的讓人看不出端倪。
微怔忡的對上他的視線,半晌才察覺自己的心跳莫名急促,像是要掩飾那瞬間手足無措的緊張,俏如來答得極快,「不冷。」也是兩字,卻簡潔有力的讓他直想咬舌。
這種反應分明此地無銀三百兩,俏如來很快的別開頭,有些懊惱也有些尷尬,卻有更多無以名之的慌亂,明明他們的關係也不過只是半生不熟的陌生人,但他卻老是控制不了過於反常的情緒起伏。
「嗯。」不輕不重的一聲回應,透露著不在意,俏如來不想多心,卻偏覺得心裡忽然一陣空蕩,他壓下那股失落,加快腳步走在默蒼離前方。
後頭傳來輕微的聲響,他想忍住不回頭,卻偏仍是被勾起好奇,停下腳步一看,卻見默蒼離正脫下大衣,下著雪的地面沾著濕滑,那動作看來正常,俏如來卻沒來由心驚膽跳起來。
那幾乎是一瞬間發生的事情。他三步併作兩步,才一伸手,卻想不到竟腳滑,人被默蒼離拉著轉了一圈,直倒在他身前。像跳了支舞,他卻笨拙的手足無措,又一次臉紅心跳的跌摔。
下意識抓住那摟在自己腰間的臂膀,難以掩飾的心慌意亂,從他發燙的耳根中露出端倪,俏如來想逃離,偏默蒼離卻無鬆手的意願。
他加重力道,抱緊著俏如來,脫下的大衣像把傘,默蒼離撐著,讓他們同時站在傘下,他輕輕吐氣,烘熱著他的臉龐。
雪啪咑啪咑的落在衣上,這世界還在下著雪,但有他在的世界,俏如來卻突然覺得好暖、好暖…。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