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陵

素顏殘．第二部【八】

是夜。風涼如水。

枕上，輾轉難眠。素還真起了身，步出了少女為他準備的空房。

無依的荒島，入夜，倍感淒涼滄桑。素還真漫步，走在沙灘上，海浪沖刷著他的足跡，每一步、每一步，都是這麼不留痕跡。

就像是生命受過歲月的歷練，往事一幕一幕隨著時間的洗滌，漸漸地雲淡風清，連感覺也變了遲緩，無能把握稍縱一逝的感動，慢慢地因久遠而化為空白，已至走過的人生，連足跡都不曾留下。

什麼樣的情感，才能在心中長存？幸福，又在哪呢？長久以來一直忽略、正視的問題，也似乎只有在此刻，這般閒散愜意，才會不經意地想起。

從來不曾仔細思考過的問題，也許該趁著今夜的無眠，望著滿天星子的夜空，伴著碎花灑岸的浪濤聲，好好地想想。

思考，讓素還真不自覺的停下了腳步，向來深邃的眸光轉而望著幽遠的大海，好似心血來潮的一種感悟－－海，像他。

可以無私的包容眾生，卻也可在瞬間犧牲無數。平靜無波的容顏下，掩藏著是顆複雜深沈的心思。大海的變幻莫測，如他的深不可測。

然而，大海的無情也似他的淡漠，冷眼吞噬著同志的屍首。只是沒人瞧見，他心下的創痛，呼之欲出的悲涼怒吼，縱然化做海嘯，向天吶喊，卻也終究只能歸落奔騰不息的滾滾浪濤，消散無聲。

嘴角，不由淺淺揚起。透悟後的淡然笑顏，是最為深沈的無奈。

「笑什麼？」乍來的聲響入耳，恍若似曾相識的熟悉。

回首，一道人影，由虛入實，來至他前。

是，少年。

照面，他不禁震撼。此刻，少年的神情，晦暗悒鬱地教人不忍。那太過相似的神韻，讓他幾乎快要錯認。

「續緣？」喚出聲時，已是無法理清聲中的情感含幾分。

「你跟『他』真像。」沒頭沒腦的一句，卻也沒讓素還真聽得糊塗。

他，和『他』，真像嗎？或許，又是巧合。人之一生，有的巧合全教他遇上了。

「是嗎？」還是淡淡一問，終究仍去除不了的疑心。懷疑，對他而言，或許早是根深蒂固，縱然想抹滅，骨子裡仍沸騰著猜疑。

「就是這語氣，連笑也讓人不明白。」過於偏激的口吻，少年說來卻似心酸，連眉眼都染上悲。

「我不是『他』。」少年也不是『續緣』。

即使可以偽裝、即便是種巧合，人仍是獨一無二的個體，任誰也無法替代。所以『他』就是『他』，素還真就是素還真，絕對無雙。

「我看也不是，只是---」只是，遇上了相似的，總還是不自覺的將之當為替身，掏出情感。少年負氣的臉龐，不禁夾雜著幾絲忸怩。

素還真盯望著少年，揚起一絲苦笑。「恨『他』嗎？」

「當然。」不容否定的堅決，剛毅的彷若少年此刻的面貌。

「理由？」素還真再笑，彎起的唇角依舊苦澀。

「我討厭自私的人，更恨無情者。」

是啊，無情者苛，誰能---

不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