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二十四
  
  
  
  「匡啷──」咒音響起了。
  引領著叛龍開始譜奏殺人的旋律。
  
  
  
  藥瓶碎裂的一剎,粉末在空中飄灑,晶瑩的白色顆粒,一點一點都像是凍結劍子體內的細胞,僵化了血液。
  
  龍宿望著,彷彿是散成一地的白沙,幽幽笑了起來。似乎是在這時,才從夢境回魂,回歸了現實。
  
  他慢慢鬆開了素續緣,以極緩的動作蹲下了身,探出了指尖,觸摸著一地的粉白,任著指尖、掌心沾滿了一手,忽而又笑了起來。
  
  癡癡的,意味不明的,他笑得瘋癲,反反覆覆的將手心在一地的藥粉裡抹了又抹,教人無從摸清的詭異舉止。在素續緣的驚懼越漸加深的同時,他突然伸回了手,狀若孩童般的吸吮著十指,神情是迷惘的教人心驚。
  
  彷彿有難以抵抗的壓力臨身,無法壓抑的驚悚環繞,素續緣竟是動彈不得只能被迫看著龍宿詭異莫名的一舉一動。
  
  時間像是靜止,又似流逝的極快,在感覺不出的漫長過後,龍宿終於開口了,「吾都忘吶,汝另一個稱號…」有一絲笑意輕輕流洩,一貫優雅的儒腔音調,含著戲謔的顫悚說道,「真神仙…何不弄假成真?讓汝真成了個神仙…」
  
  當龍宿手中的利爪撲向素續緣喉頸的一瞬間,一雙更強有而力的指爪卻抓準時機,搶在千鈞一髮制住了龍宿的殺意。
  
  「西蒙──」怒視著緊扣於腕上的五指,龍宿的積壓多日的殺氣完全爆發,殺意熾烈的燒紅了眼,幾乎是咬牙恨道,「不要想阻攔吾,除非汝想背信!」
  
  信諾的存在是以劍子的性命為基礎,成就末世的叛龍,全為了能在紅月下獨攬劍子一人的私心。這是當初說好的協議。然而,現在卻破了局,形成關係的僵持。
  
  對應龍宿張牙舞爪,西蒙只是冷冷一笑,「死人是不需講信諾的。」
  
  戰局就此掀起開端。
  
  
  
  最後一場的戲中戲,終將落幕散場。
  
  
  
  血紅的彎月高掛,映證著一場強者的爭鬥,闍皇西蒙、疏樓龍宿曾為利益霸業的結合,而今卻為破滅的希望反目成仇。
  
  素續緣冷眼旁觀著這一手策劃的內訌,無悲無喜,恍似戲演過了頭,所有的愛恨都成了場空,情緒的顛盪也不如早前的悲憤。
  
  他是該暢快得意的笑了出來,畢竟一切都如他所願,這場生死對決、這場強者輸贏,全都在預期的計畫,但為什麼卻在親眼目睹之後,他卻麻木了知覺,衍生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疲憊,像是歷經了漫長歲月的折磨,掩不住的倦意湧上。
  
  他無聲的順著牆面滑坐下來,彷彿盲目了意識,茫然的望著自己的雙手,任著指尖微微顫著、抖著,莫名的發冷起來,他緊緊將自己環抱起來,像是再也承受不了失溫的冰冷。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的…」他就這麼失了雙眼的焦距,望著床前遍體鱗傷的屍體,「前輩…劍子前輩…」喃喃不斷。
  
  
  
  或許在當時,他多少已預見自己日後的下場。
  卻還是選擇說了。『我現在只擔心你。』
  然後。
  笑笑的接受了他的安慰,
  也笑笑的坦然面對之後的滿目瘡痍。
  
  
  
  絕對懸殊的力量,王者的威能,縱然擁有先天根基也難以力敵。很快的,龍宿便在節節敗退,屈居下風後得到了領悟。
  
  西蒙是有能力殺他,卻弔詭的與他玩起貓捉老鼠的遊戲。在欲擒故縱的模式裡,挑戰他逐漸失去的耐心。
  
  無法猜透的玄虛,像是團迷霧,困惑了龍宿,在一來一往的攻勢下,慢慢失了分寸,掌握不住勝利的節奏,逐漸亂了步伐,只能緩緩走向戰敗的終局。
  
  這本是劇本裡的最終幕,卻在西蒙有心的竄改下,意外的加演了一場。
  
  當西蒙掌落龍宿天靈的一瞬,龍宿只覺勁風一掃,本以為的劇痛卻轉而上了面部,傳回些微的刺疼,龍宿下意識的觸摸臉頰,卻只感受到一絲細微的血腥,龍宿不由皺了眉,難以理解西蒙竟未痛下殺手。
  
  在建築於利益的關係瓦解後,還有什麼能讓西蒙改變了想法?歷代闍皇堅守的永生原則,『永遠不要相信不在自己利牙下重生的人…』
  
  西蒙是斷然不會輕易的放過他。能讓他住手的理由,想來必是自己還有利用之處?究竟會是因事、物…或者…人呢?
  
  「所謂的信諾,可不是只有單一的對象可行…」集尊貴與優雅於一身的王者風範,是不容自己的失信,「相對洩恨的方式也不僅是一種。」
  
  冷冷的笑意再現,在龍宿不明所以的疑惑同時,西蒙說了,「我給你一次機會,殺我。」
  
  有生以來絕無僅有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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