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十七
  
  
  
  最後的一絲香味消逝了。從此,世界淪為煉獄。
  
  
  
  正與邪的對立,亙古不變的道理。曾經以為,這道理在他與他之間,並不會應驗。無奈,世事的演變,總不如自己預期的天真。
  
  乖張而狂妄的稚子面容,不如早前的平和假貌,爾虞我詐的弔詭心機,佛子早是看透,卻不免嘆息。終究,仍是擺脫不了命定的天理循環。邪子的惡意、佛子的善念,對立的衝突,已是無可避免。
  
  只是曾經相處時光,同心、異心,卻是孤獨相伴的兩顆心,僅淪為剎那交集的火光,掩埋了真心,終是成為相對的平行。
  
  只餘一路的終局,玉石俱焚的同歸於盡。
  
  
  
  『原來…』
  當少年悟得一刻,殘忍的死別也隨之永世的降臨。
  世界在這一刻,當真對少年沒了意義,少年的末日就此來到。
  
  
  
  少年伸出了雙手,接過因吸收邪之子另一半邪兵衛力量,而遭體內邪兵衛反噬的佛子,那豁盡力量自我犧牲的無悔,伴隨逐漸冰冷的身軀,少年緊緊擁抱,但感受的溫暖卻已不再,所有的氣息慢慢失去了存在,就連自己最眷戀的香味,似乎也從這時消散。
  
  「佛子!」少年喚著,是一種無名的恐懼,蔓延著無以名之。
  
  少年有過的恐懼太多,有過的失去太痛,每次、每次,少年已經承受的幾近麻木,可唯獨這次,少年的恐懼是說不出口的驚慌,那像是錯失過這次,就再也無機會,僅存的唯一……
  
  佛子是在這世界,唯一令自己能活下去的希望。是希望,卻也不僅是如此。佛子還擁有著少年的眷戀……
  
  佛子笑望著少年。即便是這個該死的時刻,佛子仍選擇含笑而去,只是不想再讓少年難受,雖然明知少年仍免不了痛苦。
  
  可,這已是最後。在有限的生命裡,他還能為少年做些什麼?佛子思考著,不免還是笑了,像是生平首次遇到的難題,佛子笑得極為苦澀。
  
  最終,還是緩緩閉上了眼,伸出了小手,回抱著少年。這擁抱,是佛子第一次的破戒,而有一即有二,之後,佛子獻上了一雙唇。
  
  這看似初吻的舉動,可用意卻是聖氣的傳輸,佛子將最後的屏障留給了少年。然後,逐漸氣盡…
  
  在氣弱游絲的最後一刻,佛子釋放了禁錮於自身的另一靈魂。這本該斷絕的意念,終究捱不住另一靈魂的渴求。
  
  明知,這對少年來說,或許只是更為殘酷。但、這卻是今生最後一次……
  
  佛子軟軟的依附在少年身前,使不上氣力,在死亡的終點前,拼死道出此生心念的兩字:「…續、…緣…… 」
  
  聞聲的剎那,少年僵直了身,任著佛子的身緩緩跌墜的臥躺於自己身旁。
  
  那、最後的呼喚…還有……
  
  自此,蓮香盡散於天地。
  
  
  
  少年在原地僵了許久。
  動也不動,像是再也動不了。
  執著是苦,終、走火入魔。
  
  
  
  在一片死寂的四周,他聽見了一聲聲細微的呢喃。
  
  察覺邪之子氣息忽逝,而來到現場的西蒙。好奇心頓起,一時忘了最初的目的,挑了眉,尋聲走近。「嗯…」
  
  「原來…原來…」逐漸加快的語調,越漸模糊的悽厲。西蒙不由自主的走近,卻見背對著自己的少年忽而雙手摀住了臉,雙肩是止不住的顫動,像是亟欲壓制崩潰的歇斯底里,卻還是隱忍不了。
  
  驀然,突兀的尖笑聲響起,「哈哈哈哈哈──」笑得淒厲、笑得瘋狂,彷彿世上的一切都變得如此可笑,令少年笑到竟似要斷了氣。
  
  沈寂長年的脈動,彷彿受到了呼應,狂竄難平的促使心血直悸,西蒙不由瞇起了眼,為自己首次體內的異樣,衍生了不解,正打算更進一步探究,卻在還不及行動,已讓少年發覺了自己的存在。
  
  猛然,少年便是張口一咬。這突襲來得突然,西蒙竟一時忘了閃躲。愣住了身,四目對望,少年的眼竟似雙生紅月,血紅的淒豔。西蒙不由恍了心神。凝視著這雙紅月…直到莫名的微疼刺痛自少年狠咬之處傳來。
  
  聖氣──!?驚覺的同時,少年已是留下了烙印。鮮明的咬痕,赤裸的彰顯在西蒙終年白皙無痕的膚質,無法癒合的傷口,結實的形成一道疤痕。
  
  望著,少年的傑作,西蒙的心底,頓時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奇異感受。本欲彈開少年的氣勁,卻在少年猛然回神之後,反被少年狠狠推開時,仍未見其反擊。
  
  少年抿唇對視,方才染血的唇紅宛若上了胭脂,襯著雪白的麗顏,越發豔光四射的欲引人一親芳澤。
  
  不帶情感的空洞,映照淒清的紅月,渾身上下散發難以言喻的禁欲美感,是有別於嗜血一族更為頹廢墮落的美麗人類,極端脆弱卻又是令人亮眼的異端存在。
  
  若說相見恨晚,或許更貼切的該說是遲了。這樣的美人兒,西蒙再度瞇起了眼,冷冷一笑。
  
  為這末世審判下的狩獵,開啟執著三十年來的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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