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陵

情難續【二十五】

《父子》

那一聲聲淒厲的悲鳴，衝擊了素還真長久以來不曾開啟的心門，曾以為一生一次的愛戀，該是心死的情感，竟因這聲聲而再次甦醒。

他不可否認續緣的死所帶給他的打擊，竟遠遠超乎當時采鈴死時帶給他的傷痛，宛若掏心挖肺，無法呼吸般的窒礙，失去續緣竟是如此讓他難以承受。

他一度以為他對續緣的情感，僅僅只是父子，就只是父子，可如今他卻無法解釋那樣痴痴守在續緣門外，就只為見他一面的舉動，是真的單純，亦或已是參雜自己也無法理清的莫名情感……？

他……能愛他嗎？

在雨中，眼前的續緣分外的憔悴脆弱，因愛他而一身傷痕，他怎還能殘忍，斷了他最後一絲希望……？

首次，拋開倫常的束縛，他向前抱住了素續緣，任濕淋的感受熨貼著彼此，任濁熱的氣息互吐，將這一刻的親暱宣告為他的選擇。

漫天的情淚，卻是澆不熄熾熱的擁吻，為愛而烙的傷痕，為情而受的痛楚，全在絲絲的細雨，深深的碎吻下，一一撫平而慰藉。

雨下的清香，是引人沈迷的的溫存，一點一滴的蔓延，教人迷醉的耽溺……

素續緣不願醒，可腦海中卻不自覺的掠過當日的景象，一幕幕，全是逼人發狂的難堪，讓人心酸的淒涼……

他怎能在那日之後，又宛若無事般的抱他，他將他當作什麼……？又將他看作是誰的替身……？

不……不……不───猛然，推開！

只見素續緣神情悽然，水幕下的清眸，滲出的已不知是雨還是淚，「我不是莫召奴，我不需要你可憐我……」

乍聽，素還真卻是不明所以，暗忖道，「這與四弟何干？」莫非……？

隱約覺得真相就將呼之欲出，素還真不願放過，按上素續緣的雙肩，追問道，「說清楚！」

聞言，只見素續緣笑得悽惻，「你要我……說清楚？哈…哈哈……」越漸瘋狂的神態，是為他的殘忍。那日的悽楚難耐，他竟忘得一乾二淨，這怎不叫他心寒，又怎不讓他心痛如絞？

「續緣！」素還真急了，因續緣的神態讓他心焦，這般的狂態，是瀕臨情緒崩潰的邊緣，他心痛、他不忍，更想迫切知道真相的背後究竟是傷人多深？

對應他的質問，素續緣竟是不堪承受的怒吼而回，「難道你忘記你說過莫召奴是你不能失去的人？」緊接的冷冷一笑，卻是無限心酸與怨恨，「在我以為你抱了我，我們的關係不再是父子時，又狠狠的遺棄我，如今再見，你卻能裝作若無其事在施捨你的同情之後，又要我說清楚！」

隨之而來的真相大白，徹底震撼了素還真。驚駭、詫異、憤怒、痛苦…多種複雜情緒交織，教素還真在認知真相的同時，卻忘了掩飾。

只聽素還真低聲怒喃，一字一字，皆是悲憤欲絕，「悅．蘭．芳…你！」

不對！一切都不對勁，從一開始到現在，素還真的反應就彷彿忘了他們彼此曾發生過的事情，從最初見到他的驚喜，到現在此刻遺忘他當日曾說的話，不應該是這樣，為什麼在他說出當日的事情後，他竟是憤怒的說出了悅蘭芳的名字，難道當時……！？

赫然頓悟，素續緣不禁開始回想……臉色逐漸發白。莫怪當時的「素還真」會說：『我的確關心不了，對於他的生死我無能為力。』…

原來，從一開始他就停留在原地……

那些曾為「素還真」經歷的痛苦，不過全是鬧劇一場、笑話一場…

自始自終，他和素還真的關係……依舊是父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了、瘋了，笑聲越趨瘋狂。

只聽笑聲不斷，一聲一聲，似是絕望的悲鳴，讓人鼻酸不忍的悽楚狂態。慘白的容顏，襯著冰冷的水珠，滴滴滑落的似淚，悲涼的泣訴，卻已是無言以對。

「續緣…」摟緊身前慘白的臉，卻已是無神的人兒，素還真是哀痛，更是深深的疼憐，他已不願也不忍再讓續緣這般痛苦下去。

閉上眼，卸去道德的包袱，拋開倫常的禁錮，素還真說得緩卻是極為慎重且堅決。

「我愛你…」

是怔了、愣了，幾近僵住身般的動彈不得。這一句，曾是他渴望已久的三字，曾是他痛苦不已只求一死換得一句，可如今……卻在成真時，竟是虛幻的這般不真實……

往昔的放浪形骸，一幕幕如潮水湧現，曾有的墮落、沈淪，恍若清晰的意識一個令人難堪的事實──他回不了！再也回不了最初的無瑕……

他…還能幸福嗎？

低喃，「遲了…一切都太遲了……」素續緣笑了，癡癡的。

「爹……」一聲，震愣了素還真。

悲切一笑，「從今以後，您依舊是續緣的…爹……」

幸福已是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