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水寒陵

情難續【二十四】

《最後》

他不會忘記方才他望著自己那熱烈又欣喜的眼神，那是他記憶中從沒有過的神情，一向總是冷淡疏離的他，頭一次在自己眼前掩不住激動，只是他卻不得不選擇漠視……

不想再為他的一舉一動，惹得自己心傷難過，情緒起伏不定，不願再愛他持續折磨自己，那樣毫無自我、一昧遷就，壓抑本性，他不想、再也不要過了。

只是為什麼他的心又開始酸澀起來……？

踏進闇蹤為他安排的廂房，素續緣只想緊緊地關起房門，一如他的心門，推開任何會令他偽裝瓦解的關愛，將自己放逐在黑暗，任寂寞、孤獨啃蝕，徹底將自己規避在一人的世界。

可闇蹤怎會允許，他怎能眼睜睜看著素續緣將自己放逐，雖然他並不了解他和素還真之間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可那樣脆弱蕭瑟的背影，卻是讓他泛起心疼。

從一開始的身不由主，到如今他已是情不自禁，不論魔咒的效力是否仍存，素續緣已成了在白衣之外，他最想親密貼近的人…

無言的一個擁抱，是真心實意的，直想呵護、珍惜。

感受從背後環上的暖意，燙熱了素續緣的雙眼，蒸然的淚滴順著頰緣，滾滾滑落，但這並不是他要的，從以前到現在他想要的，就僅僅只是……只是……。

猛地，推開。

不准自己放縱在不愛的懷底，即使那是讓他眷戀的暖意，可他不愛，就不能。

「不要逼我走…」他會留，不過是不想讓他失望，但他知道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失望……

闇蹤不明白，但他又怎會明白，自始自終他不過是素續緣無心的捕獲，不愛的獵物。當魔性消退，誘惑的報復已是毫無意義……

不發一語的抿緊唇，即使受傷也是倔強的吞忍，對於情感的彆扭，讓闇蹤只有轉身大步離去，選擇什麼也不說的奔走。

沒有追出，素續緣只是靜靜的、緩緩的將房門掩上，任自己頹然滑落，倚在房門。

他又傷了人，一次又一次，讓他難耐的酸楚，也叫旁人嚐……是報復嗎？可到最後他的酸楚卻仍舊與初時一般，未曾減少。

可笑的自己，依舊心酸……。

忽地，轟隆一聲雷擊，伴隨著傾盆大雨，雨淅瀝淅瀝落了下。

門外，「叩叩」二聲，有人敲了門，喚回了素續緣本是恍神的心緒。

「何人？」輕聲問道，飄渺的心神，依舊。

良久，才聽到來人輕喊，「續緣…」仍舊是溫溫潤潤，滲入人心的清柔語調，卻是他眷戀一生不忘的聲嗓，猛然回神，卻是不發一語的驚愣。

遲至好半晌，素續緣才幽幽啟口，「你走，我不想見你…」再看一眼，只會讓他的心酸更無地自容。

門外沒有聲響，淅瀝淅瀝的雨聲，一直一直，沒有停斷，時間彷彿過了好久、好久，久到任誰也耐不住的等待。

素續緣起身了，猶豫地，似是要確定般，緩緩地開啟房門，卻驚見了這一生美到足以讓他心痛的畫面……

一抹蓮般的纖影，悄悄的綻放在雨露下，沒有瑟縮、沒有凋零，只是孤伶伶的佇立著，任憑雨打風吹浸淋他一身的白裳，卻仍舊清麗不掩其風采的傲骨嶙峋。

哽在喉間的嗚咽，讓素續緣說不出話來，只能紅著眼眶，望著在大雨下不知已佇立了多少鐘頭的素還真。

只見素還真笑了，淡淡的，卻是美的讓人心悸，「我還是想見你……」指尖微顫的觸上素續緣的臉頰，冰冷的觸感，卻是讓人心暖的確認，「讓我知道你……還活著……」

看著、望著，素續緣突然放聲狂叫了起來，「啊……啊………」一聲一聲，斷續的哀鳴，猛然跪落於地，卻是雙手掩面，淚流不止。

原來自始自終他都是在自欺欺人，誤以為逃避、誤以為漠視，就能忘卻，可最終他還是回到原點──他愛他，依舊是他到死也放棄不了的事實。

哈……他想笑，卻是苦澀的只能向天吶喊，悲傷、哀絕，流乾了淚他的愛也無回應，他只能咆哮、只能哀鳴，可卻仍改變不了這一生他命定的戀情。

他再也不要、再也不想，既然他無法改變自己，他只能強迫他來選擇，這一次由他選擇自己該走的路……

「愛我……不然就……」淒楚一笑，「殺了我……」

已是別無選擇，這一次……

是最後了。